“所以……”越风清猛的咳了几声,斑驳的血迹衬着苍白的嘴唇,更显得他羸弱无比,可那清冽的嗓音,却是一如既往的坚定:“除了抱歉以外,我无话可说?。”
桃花美酒(十九)
越风清失踪一个?时辰后, 当地的仵作终于确认了耕田里死者的身份,正?是一个?月前失踪的大理寺司直,刚过而立之年, 正月里终于得了个嫡子,正?是其乐融融之际, 却忽然失去了踪迹。
再?见到他时,被人以极其残忍的手段杀害, 遗弃在了这一处耕田里。经过官吏们的搜寻, 很?快,便在耕田里找到了徐司直的其他身体部分。
与最先发现的头颅一样, 其他部位也尽数腐烂,被埋在地里, 散发出阵阵恶臭。
一想到方才自己就那样赤着双脚,就?踩在对方的尸骨上耕作, 不少学子?已?经脸色巨变,捂着嘴蹲到一旁干呕了起来。
独子?被掳走, 越恒也赶到了现场。可问出口的第一个?问题, 却是这句:“死者是何人?”
仵作显然没想到越恒的第一句话竟会问这个?, 愣了一瞬急忙垂首说道:“回大人,应是月前失踪的大理寺司直徐大人。年龄, 身高等均可对上, 属下还在他身上发现了大理寺的令牌。”
一系列证据, 条理清晰地摆在越恒面前, 他点了点头,随手掀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 低头看了眼,叹了口气, 如此道:“大人,现在我?等该做些什么?”
不远处,沈临渊蹙眉望着?前方的越恒,偏头对封琪说了声?:“我?猜他会说等。”
那群人大张旗鼓地丢下尸体,又带走越风清,想来目的并不单纯。敌在暗,我?在明,如今能做的,也只?有等待而已?。
素白的指尖摩挲过兔子?形状的暖玉,沈临渊强压下心头的焦躁感,闭上眼深深呼出一口气,才再?度睁开眼,喃喃道:“真是风雨欲来,多事之秋啊。”
封琪原还想呛上几?口,说你心尖尖上的越师兄如今被贼人给?掳走了,你倒是还能说上几?句风凉话,结果刚一抬眼,对上那双桃花眼,忽然便像被双大手掐住了脖子?,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直到很?多年以后,封琪仍然记得当时这个?让他胆战心惊的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属于人性的温度,冷酷得让人头皮发麻。曾经的那些鲜活无?赖,似乎也只?给?了越风清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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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涧崖内,第一次谈判决裂。越风清那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让李有成觉得所有的力气都像砸在了棉花上,一口气憋在胸腔间,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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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捏紧手心,按了按发胀的眉心,这才缓缓冷静下来,李有成缓缓地合上门扉,笑着?道:“越公子?不妨先休息会儿,待会或许就?没有休息的时间了。”
伴着?“吱呀”的声?响,厚重的门扉合上了,越风清偏头听了听,外面该是落了锁。
李有成锁完门,一转身,便对上莽汉有些犹豫不安的神?色。
“怎么了?”他冷哼一声?,径直从对方身边走过:“都到了这一步了,别和我?说你怕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莽汉急声?辩解道,他搓了搓手,这才抬头,眼眸里尽是哀求。“真的不能和大家伙一起?离开吗?”
话音刚落,李有成的眉眼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不要替我?做决定。”
李有成长长呼出一口气,鬼涧崖阴冷的风吹起?他披散的长发,清润的目光略过月幕下的山川森林,他的声?音稍微放轻了些。
“这是父亲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
不知过了多久,那莽汉才缓缓跪在了地上,高大的身躯匍匐在李有成身后,是一种极度虔诚的姿态。
“信已?经送出去了。”
“做的好。”夜风中,李有成露出了一个?短暂即逝的笑容。
与此同?时,一直静静等候的沈临渊等人终于收到了来自“匪徒”的信件。
送信人是个?小乞丐,只?说三天前,有个?漂亮的大哥哥给?了他一个?元宝,让他今天这个?时辰来送一封信,旁的也问不出些什么名堂。
展开信件,里面是一张道路清晰的地图,将鬼涧崖大大小小的山道都标注得一清二楚。除此之外,另一张纸上,却是用着?规整的台阁体书写着?一段话。大意便是,家父乃樊城的济灵君,小子?姓李名有成,想请诸位上山一叙。
受邀的人群里,除了有越恒以外,竟还有此次前来农耕的所有青山书院的学子?。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摸不准这李有成究竟在想些什么,倒有不少人在听到济灵君三字后变了脸色,低声?纷纷议论?了起?来。
“是当年那个?案子?吧。”
“是啊,我?到现在都觉得当年那罪判得太重,可越大人何其铁面无?私呐,对着?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还是判了重刑。”
“现在,他的独子?被掳走了,谁知道是不是报应呢?”
……
一声?接一声?的议论?声?,纷纷扰扰的,不断响起?,可越恒脸上的神?色连变都未变上一分。
待听见“济灵君”三字,沈临渊便一下子?想起?这是原世界中的哪段剧情了。
在原来的剧情中,越恒便是在这里名声?扫地,最后为了平定天下人的口舌讨伐,英帝无?奈之下,只?好暂时让越恒去樊城躲避一阵子?,也正?是在这个?档口,北狄人再?度来犯,越恒最终死在了铁蹄之下。
收回思绪,沈临渊四下扫了一圈,便发现大家都在收拾行囊。不管心底作何感想,这群人,面上都得表露出一副关爱同?窗的模样。
他扯了扯嘴角,不再?去看其他。
很?快,越恒便领着?青山书院的学子?们,沿着?地图上所标注的路线,缓缓向山间行去。因为山路崎岖,所有人都没有骑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山间小道,陡峭巍峨,十分不好攀爬。书院里的学生大多都是些文?弱书生,此时夜深露重,石头小道上染了水汽,一不小心便会脚底打滑,让这群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小书生吃尽了苦头。
便是越恒在场,也有不少人低声?抱怨了几?句。
乔安边走着?路,边愤愤不平道:“师兄平日里也没得罪他们,如今糟了难,这群人怎这般铁石心肠,竟还想落井下石不成?”
她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因此在这漆黑的夜里,这声?音便是清晰地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封琪心叫不好,眼疾手快捂住了乔安的嘴巴。可是已?经为时已?晚,乔安的这番话彻底将所有的矛盾激化,登时便有人站了出来。
“乔师弟这话可就?错了,什么叫落井下石?我?们这群人,和越风清无?亲无?故的,为了他,在这深更半夜,爬这陡峭险峻的山道,在你眼里,竟都成了落井下石。乔师弟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嘴,倒把我?们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