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彻底被激怒,她扯开封琪的手,不甘示弱地骂了回去。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心里怎么想你自己最清楚。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呸,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简直欺人太甚”
“都给?我?住口!”越发不堪入耳的言论?终于让一旁的夫子?动了怒,他高喝一声?,制止了两人无?意义的吵闹。他沉着?脸警告道:“书院的规矩,可别忘了。你二人回去之后,都给?我?去禁闭室呆个?三天冷静冷静。”
夫子?一喝,那些纷纷扰扰的抱怨声?一下子?便消失不见了。
可沈临渊却知道,这只?是表面上的安宁而已?。青山书院内的矛盾一直都有,贵族与平民之间的,权力与地位之间的博弈一直都存在,只?不过先前,一直没有一个?导|火|索,将之点燃。
而如今
沈临渊望着?前方逐渐逼近的,闪动着?的火芒,凝起?了一双眉眼。
有人将这个?契机送来了。
桃花美酒(二十)
夜里的风本就寒凉, 更别提鬼涧崖如此?险峻的山头,森寒的夜风自狭窄的甬道中呼啸而出,吹动着晃动的烛火。烛火幽幽, 照亮了这一座小小的寨子。
寨子外,正站着一个翩翩少年, 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夜风吹起他的衣袍, 竟有几分仙人?之姿。
李有成简单行了个礼, 温声道:“小子李有成,在此?等候多久了, 请诸位随我前来。”
说?着,他将?寨门一开, 现出里面的景象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里面空空荡荡的,除了几个照亮黑夜的火把, 连个人?影也见不着。四下静悄悄的,只听得见火焰燃烧的声音。
明明眼前只有李有成一个人?, 可所有人?俱是忍不住提起了心?, 互相?对视一眼, 这才迈开步子跟着对方走了进去。
一直走到内院,李有成才停下了脚步, 他笑道:“请诸位在此?等候片刻, 小子去拿个东西, 马上便回。”
那道白衣人?影很快便走进了门内, 四下阴森可怖,封琪缩着脖子往沈临渊身边躲了躲。
“这小子瞧着也太渗人?了些, 你说?他待会不会给我拿个人?头出来吧。”
一想起白日里,与他对视的那个已经腐烂了的头颅, 封琪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凉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打了个哆嗦,伸出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捏住了沈临渊的衣摆,怂得像个小鹌鹑。
“……”沈临渊面目表情?地扯下他的手指,凛着眉眼将?四周的景色全都收入眼底。
这寨子显然是新建的,除了李有成此?时进去的房间以外,其余的地方尽是用些破布给简单遮了遮漏风的地方。
他和越风清住了那么久,自然知道对方有多畏寒。平日入睡时,若是门窗没?关好,他就会缩成虾子似的一团。
捏了捏手心?,沈临渊的眉心?间难得带上了少许戾气。
不多时,李有成便回来了。
与封琪的猜测有些相?似,他的手里拿的虽然不是人?头,却是一个牌位,上面清楚的写着济灵君之灵位。在这幽暗的山林间,显得异常诡异。
李有成捧着父亲的牌位,脸上却仍旧挂着谦和的笑容,就像是一个虚心?求教?的学生,他冲着越恒深深作了个揖,然后?道:“越大?人?好久不见,不知大?人?可还?记得小子?”
越恒的神色变都未变,他只说?了两字:“记得。”
“不愧是大?理寺卿大?人?,记性过人?,小子佩服。”李有成摸索着手里的牌位,忽而扯出了一抹近乎讽刺的笑,目光灼灼,紧紧盯着越恒,他道:“只是不知向来公正廉明的越大?人?,断案多年,可是问心?无愧?”
此?言一出,四下皆静,所有人?都想到了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济灵君案。拯救了整座樊城百姓姓名的义士,最后?却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闻言,越恒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他朗声道: “老夫受命于君,断案数年,向来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李有成一瞬不瞬地紧盯着越恒,眼底的讽刺几乎化为实质。
“可我却不这么认为,当年先父杀贪官,开粮仓,才救下满城百姓。他并不怕死,可你们这群伪君子竟然在他死后?,还?要藏住他身上的功绩!”
“高?堂庙宇之内,夜夜笙歌,却不闻百姓啼哭之声,简直荒唐!”李有成忽然放声笑了几下,接着他的目光在学子们的身上一一逡巡而过,哑着嗓子道:“便是青山书?院这座闻名天下的学府,也是藏污纳垢的肮脏地方。”
“瞧瞧你们这群人?,虽然穿着同样的衣裳,可内里却早已被分成了三六九等。”
“寒门学子,苦读十数载,付出不知多少艰辛才能考入的书?院。那些官家少爷,便是平日里吃喝嫖赌,不学无术,得了祖宗荫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进去。”
“天理何在?公正何在?”李有成不停歇地发出数声质问,最后?一声更是震得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小子不才,斗胆再问越大?人?一声,这世间理法当真公正?您当真问心?无愧?!”
犹如惊雷炸响,李有成的话震得所有人?的心?头砰砰直跳,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青山书?院中向来不乏寒门子弟,此?次出来农耕的寒门子弟也有不少。李有成这番话,却是让所有寒门子弟的心?血都沸腾了起来。
是啊,同样都是人?,凭什?么有些人?出生便拥有了一切!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四下骚动起来,寒门子弟与旁的官宦子弟两看相?厌,曾经相?处还?算融洽的同窗如今竟分出了泾渭分明的界线。
越恒迟迟没?有作答,李有成更是得意,逼近几步,朗声道:“怎么了?越大?人?,是不是说?不出反驳的话了?”
正在这僵持之际,沈临渊却忽然笑了一声。这笑格外格外清晰,刹那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信步走了出来,身着华服,腰佩美玉,正是李有成字字讨伐的“官宦子弟”。
沈临渊也学着方才李有成的样子,简单行了个礼,道:“学生沈长岳,听了这么半天,倒也有些许疑惑了,不知这位……李兄台能否为学生解答一二。”
李有成的目光在那锦衣华服上停留了片刻,最后?停驻在那张冶丽俊美的面容上,厌恶地挑起眉峰,良久才道:“但说?无妨。”
沈临渊竖起手指,问:“第一:敢问李兄方才所言,可指我大?夏朝官宦子弟都是碌碌无能之辈?”
李有成冷哼了一声,道:“然也。”
沈临渊迷起眼,竖起第二根手指,又?问:“敢问李兄平日里所见寒门子弟,尽是些孜孜不倦之辈?”
李有成一愣,瞬间明白了对方这两个问题的含义,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作答。愣了片刻,他才露出几分微恼的笑意,吐出两字:“诡辩。”
“非也非也,李兄所言差矣。”沈临渊收回手,一双桃花眼灼灼逼人?,他道:“方才李兄那番话,让人?窥见了一片赤子丹心?。可归根结底,却出了些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