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吟心思飞转之时,黠戛斯可汗莫伦思却是死死捏住手中的琉璃盏,惊怒若狂!
不过是为了一个女人,不过是为了一个小小的宫奴,艾山他竟然敢用他的性命与自己博弈!
早就看出,这个新入宫的宫奴与众不同……那会子的乍见之下,所有的宫奴都是倾身避让,只有她跪在那里,如一株恬静却有柔韧的芳草,定定扬眸,直直望向自己!虽然眸子纯净,眼神清白,但是身为一国可汗的自己,竟然忽地心底为之惊跳!自己,什么样的战阵没有见过,什么样的惨烈没有经历过,那一瞬却为一个跪倒在地的小女子、微末的一个注视而心下惊跳……这,或许就是一种注定的孽缘?
果然,所有的预兆都不是空穴来风,接着便传来艾山为了一个新来的宫奴,而乖乖地同意敷药,甚至主动要求食物了……莫伦思心下的暗影更重,却依然不甘相信,于是更要一步一步试探于艾山……
试探艾山……却到头来,真正惊怒心痛的人竟是自己!贵为堂堂黠戛斯可汗的自己!
一个小小的宫奴,就算她曾是艾山的宫奴,就算她拥有独特不群的气质,但是依然不过是捏在自己手心的一只蚂蚁啊。只要自己想,只需轻轻合拢自己的掌心,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她捏碎!
所以,说实在的,就算莫伦思感到了威胁,却也从来都没有将这个宫奴帕里黛放在心上。大不了将她赶出宫去,甚至杀了她也是易如反掌,却没想到却没想到艾山他竟然能为了她,以自己的生命相搏!
不过是一个宫奴啊!就算是艾山你的第一个女人,但是生在王室之中,哪个王子身边没有过几个这样的女人?!
她凭什么就得到你这般的情根深种?
你怎么敢就为了她,而与自己以性命做赌!
莫伦思紧紧捏住自己手里的琉璃盏,他真的想索性站起身来,将手中的琉璃盏摔在艾山的身上,顶住他的威胁,称了他的心愿,吩咐四下,拉上他们两个,拖出去斩!
让他看看,自己是谁;让他知道,他不过是自己的一个宠物,根本没有资格跟自己叫板!
可是莫伦思他自己所能做的,也不过是死死捏住手里的琉璃盏,让心中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琉璃盏上,将琉璃盏当做艾山那根可恶的脖颈!
是的……是的……莫伦思不得不颓然地跟自己承认我舍不得他!我舍不得他!
我可以为了他毁了一个国家,可以看着无辜的生命在刀光马蹄之下血流成河,可以听着满耳的妇孺嚎哭而无动于衷,却偏偏舍不得他!舍不得杀了他!!!
莫伦思死死攥住琉璃盏,深深地闭眸,尽力不想泄露出自己太多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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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呵……”莫伦思忽地仰天大笑起来,之前的心魂挣扎仿佛一扫而光,“艾山,你在说什么呢?本汗怎么会为了一个卑贱的宫奴,而要了你的性命?!”
莫伦思说着扯起艾山的手,又走向陆吟,用另一只手也拉住陆吟,“艾山,莲郎!你们都是本汗最心爱的人啊,又何必为了一个宫奴而这般伤了和气!如果你们两个再这样,本汗索性将这宫奴赶出宫去,或者你们两个谁也不给!我好好的一对璧人,为了这么一个宫奴,又怎么值得!”
莫伦思的语气缓缓轻柔,他碧色的眸子又是春风荡漾,但是陆吟与艾山却都感受到了脊梁沟的一股寒凉!
莫伦思的威胁,艾山和陆吟自然都听得懂了如果他们两个再这般争执下去,那么莫伦思索性除掉秘色这个导火索!
艾山最先反应,眸子紧紧锁住莫伦思,“可汗!这不关她的事!都是我与莲郎之间的问题,要罚也要罚我们两个才是!”
莫伦思玩味地望着艾山,深深深深望入他湛蓝的眸子,“想让我不罚她么?其实,好办……只需要艾山你,肯跟我低头……我甚至可以为了你的低头,去好好跟莲郎商量商量,让他同意将帕里黛让给你……艾山,这应该是你非常想要的吧,难道你真舍得让你的第一个女人成为他人专属的宫奴吗?”莫伦思脸上的笑意如花绽放,“艾山,想要她的话,就向我低头吧……”
莫伦思说完,看都不看一眼艾山,自顾笑意潋滟地仰起头,一口饮尽玻璃盏中的葡萄酒,神色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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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色惊讶地望着可汗莫伦思。
他要艾山向他低头……
什么意思?
他到底,想要什么?
他是黠戛斯堂堂在上的可汗啊,黠戛斯的一切无不在他的掌下,他想要什么只管信手拈来,为何他却要如此大费周章地要艾山向他低头?!
不期然,初入后宫那晚,生生敲入耳鼓的那凛冽的鞭笞声再度跃入脑海;艾山背上那纵横狰狞的鞭痕,漾着殷红的血色,淋漓着扎入秘色的心魂!
难道难道艾山一直没有从了莫伦思?
所以莫伦思才会凶狠地鞭笞艾山,以发泄心中的愤恨?
那么现在,他所要艾山付出的低头,是不是便是意味着让艾山放弃抵抗,终究委身于他!
金红色的一个炸雷,炸响在了秘色眼前,轰鸣的雷声与耀眼的光芒,震得秘色心魂一片苍茫,脚步趔趄着向后倒退了几步!
她本能地拉住艾山的衣袖,艾山便也立即用自己的掌心回握住秘色的手。秘色指尖的冰冷,让艾山回眸凝望。
秘色凄惶地望住艾山,摇头,再摇头,心里默默地呐喊着,“艾山,不要,不要答应他!就算他将我赶出后宫,就算他将我指派给别人,都没关系,你都不要为了我而答应他!”
艾山望住秘色,湛蓝的眸子清光流溢,之前那浓黑的雾霭都已不见,只剩下眼底潋滟如波的深情。
他在笑……秘色看得到,他在笑……那是世间绝美的一朵微笑,一经绽放便已经是风华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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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色只觉艾山握住自己的手紧了一紧,似是一种安慰,又似是一份昭告。
秘色望着艾山,想从他的表情中找到答案。却忽地,自己的手被抛开,艾山几步走到了莫伦思身前,一燎衣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秘色惊痛!
再也顾不得周遭,听凭一颗颗滚烫的泪,重重跌落!
莫伦思惊喜地望着长身跪在自己面前的艾山,碧绿的眸子里波光潋滟!
他惊,他喜!艾山,他竟然真的跪倒在自己面前,那岂不是等于接受了自己的感情,自己终于可以完全拥有他了!
可是莫伦思却又恨,又痛。因为,艾山的这个决定并不是出于真心的情感,而是为了这个女人,为了一个再卑微不过再普通不过的宫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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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艾山,面色平静,眸光清朗,面颊上带着难得的淡淡的微笑,坦率地凝视着莫伦思,“可汗……艾山向您低头。只求,可汗能够容许帕里黛留下,留在我的身边,可汗所有的要求,艾山都将竭力相迎!”
秘色终于忍不住了,她扑上前来抓住艾山的衣袖,摇着头,痛哭失声,“不!艾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