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山回眸,笑着望秘色,“别哭……这不是我此时的心愿,而是我三年来一直的心愿。那个元日,我对天地发誓,如果再次找到你,我一定再不让你离开我的身边,除非我死,无论付出何样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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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知为谁苦?
拼今生,对花对酒,为伊泪落……
六 黠戛斯 17、花香暗袭【求鲜花】
这一夜,可汗莫伦思大失常态。
迪丽拜尔带着一干宫奴,伺候着莫伦思更衣,结果袍子选了一件又一件,却都无法让莫伦思称意,惹得莫伦思狂性大发,亲手撕烂了数件价值连城的袍子!
莫伦思的怪异,让所有的宫奴全都噤若寒蝉,深恐自己一个不小心便惹祸上身,触怒了可汗丢了性命!
不过,老资格的宫奴们,对莫伦思的狂性大发倒也并不奇怪。
今夜,将是莫伦思与艾山的第一个夜晚啊……那个孩子,终于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尽管明明知道这一低头将意味着何样的命运,但是那孩子竟然带着满面的微笑,眸子里荡漾着温暖的快意,欣欣然地接受了这一切……
只不过是为了一个女子,那曾经连皮鞭都不能使之屈服的孩子,竟然这一次心甘情愿地双膝跪倒,心甘情愿地捧起那不堪的命运!
盼了多年的梦想,就在眼前,就算是贵为可汗的莫伦思,也难免会这般地狂躁与紧张吧!
九年的等待,终于即将成就一宵春梦,所以才会这般地挑剔,这般地在每一个细节都要力求完美啊!
此时的莫伦思,还哪里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可汗,他分明是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搜尽箱箧,只为寻得一件好看的衣衫,好穿着去见心上的人儿,博得那人儿的赞赏一笑……
这样的心情,可汗与平民相同。
这般的心境,不论男儿或是姑娘……
这人世间的情与爱,从盘古开天地,便注定是一段波折的路吧。拼尽心痛,流尽眼泪,荡气回肠,百转千折……
也正因为这样的波折,才造就了它的美丽,才让它千万年来一直让人们所痴痴吟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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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秘色,就更是几要思虑成狂!
她坐在艾山洞室之外的原木楼梯上,眼见着夜一步步到来,眼见着艾山将一点点走向悬崖的边沿,自己却完全没有了主张,更全然没有任何的力量!
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艾山屈从于莫伦思!
怎么能让他为了自己去断送自己未来的人生!
他该是风华绝世的完美少年啊,他应该自由如高天上的流云,他应该华美如苍穹间的朗月!他不该成为一个不堪的男妃啊,他不该沦为另一个男子的禁脔!
该如何救他?
该如何逃过今夜?
秘色浑身禁不住因为高度的紧张而微微颤抖,手脚宛如浸入冰水般彻骨寒凉。
怎么办?怎么办?
身体的不住颤抖影响了秘色的思维,她忍不住将手指挤入牙关之中,用牙齿紧紧地咬住颤抖着的指节,想让它们安静下来,想让自己的思维更快地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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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噔噔噔”,原木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响。秘色的心猛然惊跳,难道,难道莫伦思他这么早就上来了!
秘色紧张地站起身来,垂死挣扎一般想要做最后的阻拦,却意外地发现从下面攀上台阶而来的人并不是莫伦思,而是陆吟。
秘色的面孔更加苍白,冷硬地将头别转过去,既然已经躲不开,便宁愿当做没看见。
陆吟……他在秘色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全然颠覆。他现在已不再是秘色心中那个笛音清越,气质如莲的男子;而是一个趋炎附势的男妃,一个甘心情愿出卖身体和灵魂的小人!
秘色的反应,重重刺痛了陆吟的心。他的眼眶里燃烧起一串火热,心底缭绕起无边无际的疼。
就在即将擦身而过的瞬间,秘色忽然感觉自己紧握的掌心被塞进来一个冰凉滑腻的东西,秘色刚想出声询问,却听得陆吟急促地低声阻止,“别抬头!听我说,跟迪丽拜尔要一炉熏香,最好要写玫瑰水,然后将这个洒上去,放在艾山的榻边……”
正说话间,恰好有一队宫奴鱼贯而过,各自手中捧着崭新的衣袍与洗漱之物,送上艾山的洞室而去。
陆吟与秘色之间急忙分开。陆吟嘴里还不慌不忙地说着令秘色莫名其妙的话,“艾山郎君这般得宠,换了我也会选择跟着他的,对不对?不过,帕里黛,我要你记住,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今天的选择。我一定会比艾山更得宠,你等着看!”
秘色压抑地瞪大眼睛,望着陆吟;却发现陆吟虽然面对着自己,可是眸子却向侧后方留意着身后走过的一众宫奴。直到确定宫奴们都已经走远,方才将视线调转回来,重新望向秘色,眸子里闪烁着一片宁静的清波。
陆吟再用眼睛示意了一下秘色手中的东西,继而一个清雅的微笑,然后转身离去。
待身边再也没有了人,秘色才展开手心。一个小小的白色瓷瓶躺在那里,瓷瓶上早已被自己的紧张的手,握出了微凉的汗水。
秘色极快地将瓷瓶塞子拔下来,嗅了嗅一股甘冽的花香,直冲胸臆,神思不由得一阵恍惚,仿佛入梦。
秘色心下一荡。握住瓷瓶,望向陆吟的背影消失的方向,眼波粼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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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格外地宁静啊……
阵阵花香,袅袅随风,艾山的洞室中,一片醉人的宁谧……
那狂傲不羁的艾山,终于还是臣服了啊……从他的洞室里,第一次难得地没有传来任何鞭笞的凛冽之声,唯一随风而来的,只有那沁人心脾的花香,让所有的人,闻之心醉……
花香幽夜,芬芳怡人啊,于是后宫中所有的人,也不觉都跟着放松了下来,陶陶然陷入自己的梦里,去寻找情窦初开时,邂逅的那个人……
所以,就算还有几个当值的宫奴,当恍惚中似乎觉得视野中有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时,也只以为是自己睡眼朦胧看错了呢,又或者只以为那不过是一只偶尔飞过的大鸟吧这么高的山壁,这么守卫森严的宫禁,除了天上飞着的鸟儿,还会有谁有这个本领纵身来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