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人,竟是刘楚玉的姑父──褚渊。

当年年少,何戢只觉得自己都不再想心头那轮月亮了,刘楚玉心头却另有其人,这让他难以接受。

一时意难平,何戢便不管不顾地搬出了公主府,也不理会他人怎么在背后议论刘楚玉。

再后来,何戢也发觉自己做的不妥,他觉得或许是自己冲动了,自己都不曾给过刘楚玉机会辩解,不曾体谅过她心头求而不得的苦楚,也忽略了她想要与自己白头到老的努力。

然而,当何戢悔悟过来的时候,一切却再难回头。七夕那夜,何戢回府,想同刘楚玉好好谈谈。刘楚玉却神色平静地告诉他:琴瑟和鸣的虚假戏码不用再上演了。

“既然你都察觉到了,我又何须解释?”

“只为了装出恩爱的样子给人看,太累了。”

“何家还需要子嗣,以后你若看上哪家姑娘,直接纳入府中便是。”

.......

那些话语,将何戢心中的希望全部浇灭。何戢再次离府,数月未归,后来他才知道,原来那晚,刘楚玉受了刺激──被大夫诊断出身有寒疾,不能怀有孩子。

但,即便知道了,也是无济于事。

似乎是为了印证自己说过的话,自何戢走后,刘楚玉便往府中带回了一个男人──挽云楼的云清,再后来,她又陆续收下了其他人送来的男宠,甚至褚渊当初送来的侍卫怀敬,也成了她的男宠之一。

何戢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无可奈何。

“究竟是你当初伪装的太好了呢,还是我太傻,竟险些相信:那个同我信誓旦旦的人,才是真实的你。”何戢看着刘楚玉,忽的笑了,那笑带着苦涩与嘲讽。

尽管刘楚玉收养男宠,但何戢自己却谨记着当初的誓言,仍然与她维持着有名无实的夫妻。

他甚至都不曾碰过别的女人,这般忍耐,守着有名无实的驸马身份,他都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或者,他宁愿相信,刘楚玉那些个所谓的男宠其实才是有名无实......

直到现在,她却怀上了别人的孩子,他再无法自欺。

“那日,在宫中,你问我是否想要一个孩子?”何戢收起了苦笑,直直看着刘楚玉,“如果是做你肚子孩子名义上的父亲,我告诉你,刘楚玉,我做不到!”

说完,何戢似乎是下了决心般起身,拿了一旁书桌上的奏折递给刘楚玉,“明日,我会上奏陛下,结束我们这段有名无实的关系。”

刘楚玉接过折子,只觉得莫名的沉重,等看完上面的内容,眼中流动着复杂的情绪及难掩的怒火。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将给你自己,给何家,带了怎样的后果?!”

刘楚玉用力将折子合上,那分明是一封休书。

“当然想过,不管有什么后果,我都会一人承担。”何戢与刘楚玉对视,神色坚定,“让你肚中孩子姓何?我不能让何家承受这么大的羞辱。”

“我并没打算这么做?!”刘楚玉一把将折子拍在桌上,大声辩解。

“是吗?”何戢早预料到刘楚玉的怒气,很是平静地开口道,“可是皇帝陛下是这么打算的。”

说完,何戢趁着刘楚玉发愣之际,带着奏折转身离开了房间。

空旷寂静的庭院里,还留着打斗的痕迹,深深浅浅的残花与落叶铺了满地。刘楚玉望着何戢离去的背影,心头明了,他这一去,只怕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刘楚玉万般疲惫地坐到地上,看着窗外的海棠木,忽的想起自己与何戢初见的情形:

他站在树下,她站在花前,她追随着褚渊的目光忽然撞见了他追随项时月身影的目光。

四目交汇的那刹那,他有些赧然的一笑,不自在的地别过了头。

她的心跳忽的快了两啪,只觉面前明明是一幅清逸的水墨风景画,却忽的,开出了几枝绚烂的桃花.....

时过境迁,不过几年,两人便成了夫妻情分已尽的陌路人。

她早不再是海棠花前那单纯的少女,他亦不再是香樟木下那多情的少年。

56.闹剧

何戢下定了决心同刘楚玉结束有名无实的夫妻关系。是以,第二日早朝之上。当众臣奏禀完诸项事宜之后,何戢站出列,沈声郑重的开口道:“臣,有本要奏。”

说完,拿出奏折,在朝堂之上,当众朗诵了起来。

考虑到皇家尊严,对于休妻这事,何戢本该私下递个奏折给刘子业,等候刘子业的处理。但如果这样,刘子业多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威逼利诱之下,只怕这婚是离不了的。

何戢深知,刘楚玉怀孕的事迟早会公之于众,所以决定当着朝臣的面表明自己休妻的决心,即便刘子业不同意结束两人的夫妻关系,他日刘楚玉生下孩子,何家也不必承受人们的羞辱;毕竟何戢自己并不曾为了名利权势,心甘情愿地带绿帽子。

“盖说夫妇之缘,恩深意重;论谈共被之因,结誓幽远。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怨家,故来相对。妻则一言数口,夫则反目生嫌。似稻鼠相憎,如狼羊一处。

臣何戢,承蒙先皇厚爱,得以尚于长公主,本不甚感激,然夫妻五载,臣与公主两心始终不同,难归一意。

故臣立此放妻书,愿公主与臣相离后,重梳蝉鬓,美裙娥眉,巧逞窈窕之姿,另选高官之主。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不管言辞多么含蓄,这到底是一份休书,何戢一字一顿地念完全文,本做好准备承受帝王之怒,却见刘子业只是神色平静的望着他,倒是身边的大臣们,有好几个弓着身子假做咳嗽,似乎正极力忍住笑意。

这是怎么回事?何戢当即懵了,反复检查自己奏折里的言辞,发现并无可笑之处。

还是说,自己这举动本身过于可笑?何戢愣在原地,有些疑惑,有些恼怒。

“你说你与皇姐两心难归于一意?依孤看来却不见得。”终于,刘子业开了口,从袖中抽出一张信笺,同何戢解惑道,“皇姐昨夜上书与孤,说得也是要同你和离。”

刘楚玉上书要与自己和离?可昨晚,刘楚玉何时有过这个意思?

信笺经由内侍递到何戢手上,何戢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接过信纸展开,上面确实是刘楚玉的字迹。

不满页的蝇头小楷,字里行间满是刘楚玉对自己的控诉:控诉自己与她成亲以来极少回府,又控诉自己对她不顾不关心体贴......末了刘楚玉还要求皇帝做主,判她与自己和离。

刘楚玉这书信的语气虽不客气,但满纸的控诉,并没指出何戢什么实质的错误和缺点,反倒显得她自己骄横无礼。有好事的大臣凑到何戢身边偷看了两眼,忍不住用手掩嘴低笑。

“早朝之前,孤曾将这信交给先到的几位大臣传阅,询问他们的意见;不料这会又接到你的奏折。你同皇姐倒是默契的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