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莲问完,见刘楚玉蹙眉不答,忙摇了摇头,又劝慰道:“公主可别想不开啊,太医说公主体虚,若是胎儿不保,只怕累及公主的生命──”
“什么?!”
刘楚玉震惊的出声,瞪眼看着阿莲,却见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体虚不能堕胎.......难道要等着这胎儿出生?可自己从没想过要个孩子啊!刘楚玉一时有些懵了,不知如何面对这样的事实。
“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沉默了一阵,刘楚玉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开了口。
“下午的时候,驸马来挽云楼说是要找云清公子,奴婢得知公主回府了,便自行过来了。然后就见到太医给公主开药,其他的事情,奴婢一概不知。”
“驸马人呢?”沉默了许久,刘楚玉才开口问道。
出了这样的事,即便孩子不是何戢的,刘楚玉第一个想到要商量的人还是何戢,毕竟他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
“奴婢端药过来的时候,见到驸马正在书房里,埋头不知在写什么。”
听到阿莲这么说,刘楚玉当即将药一饮而尽,而后大步朝着书房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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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日暮时分,书屋内却已经点起了灯盏,刘楚玉进到房内,只见何戢坐在桌案前,神情有些凝重,他的面前摆着一封墨迹未干的奏折。
晚风清凉,偶有几片几片花瓣被吹落桌案前,无声无息。
“你醒了?”似乎是感应到了刘楚玉的气息,何戢开口,人却并没回头。
“恩,我有话同你说。”刘楚玉轻声开口。
“正好,我刚写好了明日的奏折。”何戢一面将折子合上,一面开口道,“我这里还有一坛美酒,你可想饮酒?”
不待刘楚玉回答,何戢便起身,从书桌旁边拎出一坛酒,坛子上面还带着一些泥土,似乎刚从土中挖出来一般。
何戢拎出酒,又找了两个酒樽,两人便在桌案前坐下,饮起酒来。
“我醒来时,阿莲同我说,太医嘱咐我好好养胎,说我体虚......”刘楚玉先开了口,斟酌着措辞道,“如果……如果我不能打掉这个孩子……”
“那就留下。”何戢并不看刘楚玉,只点了点头,斟了杯酒饮完后又道,“留下吧,也只能这样了。”
他说留下胎儿?这是妥协了?他不再追问孩子的父亲了?刘楚玉总觉得结果不该是这样的,可不这样又能怎样?刘楚玉看着何戢,几番欲言又止。
“今日上朝,我听说丽贵嫔小产了。”何戢忽的开口,却是与此无关的话题。
刘楚玉愣了一下,遂即沉默地点了点头。
“听说她现在身体还很虚弱。”何戢忽的抬头,“小产对身体遗害尚且如此之大,何况刻意堕胎。所以,还是留着吧。”
项时月啊,你还真命好,到现在都还有这么多人挂心你。刘楚玉苦笑,忽的又听何戢开口道:
“你知道吗,我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幼时的我曾以为,我若娶妻,新娘一定是她,以致于多年后我也不曾设想过,同其他人成亲的情形。”
何戢喝了一杯酒,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那些两小无猜的年华。
“可惜,长大后,事情却渐渐地变了。”他苦笑了一下,睁眼,低低叹了口气,“又或者,一切原就是我自作多情。”
青梅竹马,未必都是佳偶天成。
刘楚玉也在心头叹了口气,她仍记得第一次在宴席上见到何戢时,这个清俊的男子,目光终是在不经意间追随着某个俏丽的身影,多情却又隐忍;她忽地对他生出一种好感,也许是因为同病相怜。
“其实当初你也察觉到了吧?不然也不会暗中撮合我与她。”何戢第一次对刘楚玉坦言自己对项时月的爱恋,并没有半分愧疚,“可惜,当初你不知道的是,早在那之前,她已经含蓄地拒绝过我了,只是我不死心而已。”
刘楚玉垂眸,其实她是知道的,但她觉得:比起自己对褚渊那种永远不可能被认可的感情,何戢还是应该争取一下的,毕竟他的暗恋光明正大。
但,事情却没有朝着她所努力的方向发生。
“我早知道一切不过是徒然,可为了与她多相处,还是接受了你的好意。”何戢看了刘楚玉一眼,唇边忽得扯出一丝笑意,“只是不想,最后却是我们成了夫妻。”
是啊,一切不过是徒劳。自己当初帮何戢打听项时月的喜好,暗自透露给何戢,又在各种聚会中,帮何戢与项时月制造独处的机会;甚至最后还游说父皇为两人赐婚.....
想到自己当年的举动,刘楚玉面上不禁一阵苦笑,自己求而不得,希望在他人身上看到圆满,可依然是奢求。
“你为什么会选择我?”何戢突然开口,问出了这个困扰他多年的疑惑。
何戢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刘楚玉却听得明白:他是想问自己,为何选他做驸马。
然而对于这个问题,刘楚玉却不知如何回答:当初,她自作主张让先皇下旨给何戢与项时月二人赐婚,却不料,项时月当着众人的面拒绝了何戢,让何戢好不难堪,甚至大臣纷纷猜测何戢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以致竟无人敢将女儿许给何戢。
直到后来,刘楚玉也到了适婚年龄,先皇让她挑选夫婿时,她只想起了那个树下沉默而多情的少年,再无法想到别的人选。
刘楚玉沉默地饮了一杯酒,并没回答何戢,何戢也不再追问,继续开口道:
“当初婚旨下达的那一刻,其实,我是有些高兴的。”
何戢抬眼看着一眼刘楚玉,目光有些飘忽,似乎想透过面前这张脸,回忆当年树下默默注视自己的女子:不爱热闹,不喜言笑,眉宇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淡然,犹如一朵清丽的海棠,开在日暮四合的黄昏。
他不知道她当初为什么极力帮自己追求佳人,也不懂她眉宇间隐隐的愁绪是为着什么,但他知道──她是懂自己的。
是以,在听到赐婚的那刻,他并不抵触,甚至隐隐有两分期待;或许,他也是有些喜欢她的。
成亲那夜,缠绵之后,她将她的头发与自己缠绕一起,娇羞地念道‘结发与君知,相邀到终老。’
他应她一句‘好’,不是敷衍,而是发自心底的承诺,他想,既然海棠开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天上那轮月亮,是圆是缺,都随它去吧。
“这婚事,是我同父皇求来的。”想起往事,刘楚玉也感慨良多,“结果证实,你却是个好丈夫,只是,我并非一个好妻子。
“不──,新婚那阵,你做的很好。”
好到,何戢一度觉得,有妻若此,夫复何求。然而,现实的残酷在于,何戢从他人的议论中渐渐发现,刘楚玉对自己的好,全是照着另一个人的喜好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