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1 / 1)

但眼前这团人型都算不上的、黑炭般的一团物体,他究竟是…一些片段如同闪电狠狠击中她的天灵盖,她猛然低下头,恰巧秦温移开踩在他头颅上的脚,她的目光对上黑炭睁开的双眼。

深紫色的…人类的,眼睛。

“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做,强行接下天雷的滋味好受吗?瞧瞧你这羸弱的、人族的躯壳,若是孤晚一步到,你就等着那小姑娘给你收尸得了。”摄政王嫌恶地瞥了眼自己的脚板,仿佛自己践踏的是某种肮脏腌臢的垃圾,“真恶心啊,留着人族血脉的你,甚至连个正常的模样都没有。”

黑炭缓缓合上眼,隐约可以窥见他眼睛的下方开了一道小口,并借此微弱地喘息着。

顾临渊蹲下身,心底那仿佛被一只手拧住的痛楚再次袭来,她颤抖着、抚摸上他焦黑的身体,可不料手掌与他堪堪穿过,缚杀无言,她更是陷入长久的缄默。

不过她留意到他除了面部外,身体周围布满了细细密密的闪电,这似乎也是秦温没有急于对他下手的缘故。

果然,直到那些闪电完全消失,女人才慵懒地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可她的动作却和脸上的神情截然不同,竟是一脚踹在他的背上,刹那间爆发的尖啸真如乌鸦般锐利:“你的魔角呢?!长出来啊!”

缚杀滚了一圈,反而不再继续呻吟呜咽,顾临渊连忙伸手去探他的鼻息,还好,背上也能看到细微的起伏,可这样孱弱的他,再接她一脚就不一定还能保持呼吸了。

可一切似乎都被秦温的话给言中,青年的身体在这种死亡边缘狭竟又生长了一圈,这意味着他需要消耗更多的精力来维持生命,很快,他的头顶开始向外冒出凸起,将本就被身体撑开的黑色焦炭顶开了一小片,而就在此刻,秦温突然伸手,快准狠地捻起翻开的焦皮,一把将它扯了下来!

“呃啊”

魔角边缘的自然是焦黑的头皮,被她撕开的部分因为她不受控制的力度而慢慢往外渗出血丝来,可血丝之下也是新生的嫩肉,在窗外渗进来的光线下呈现出淡淡的浅粉。

缚杀痛苦的惨叫从那道缝隙里爆发而出,秦温顿时面露蔑色,又狠狠撕去他另一只角的外皮,“这就叫痛了?你的母亲没有教过你,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发出声音吗?”

似乎是提起母亲二字,缚杀的叫声很快低下去,变成压抑的嘶吼,可似乎只要他发出了丝毫声响,秦温都不满意,她一边借他的外骨骼和鳞片从人体上生长的机会,一边优哉游哉地笑道:“要知道当初伏姬在红灯馆那晦气地方时也被人一片一片拔过鳞,所以她至死都没有逆鳞你明白一条纯血黑蛇失去逆鳞意味着什么吗?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突破最终的境界,她永远双足站立在这片大地上,她再也无法和同族相认,她的血脉会被混淆、会被清洗,她浑身都是弱点可哪怕如此,她被客人拔鳞时依然一声不吭,甚至还在含着他的那东西。”

逆鳞…这不是顾临渊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了,而它对于蛇族的重要似乎不亚于心脏,缚杀随身携带的那片逆鳞哪怕掉落了也和他有一定的精神连接,这就足以证明逆鳞的价值,在可谓是片片连心的情况下还能坚持继续口交…蛇母不愧是能担大任的领袖,这一点顾临渊除了叹服再没有其他异议。

但话说回来,之前在城墙内,那个幻象似乎就在有意夺取缚杀的逆鳞,那模样和搞传销的差不多魔怔。既然它的身上确实存在蛇母的意志,难道说作为他的母亲,她需要一个儿子作为温养逆鳞的容器…?

不是…我操,这么残忍吗?而且秦温敢这么光明正大把这些东西丢给她看,真的不怕她反过来算计蛇母和她?

一边是顾临渊的大脑在飞快运作,另一边秦温还在撕着他身上的死皮,缚杀压抑的痛号令她毛骨悚然的同时心情渐渐沉淀下去,她知道两人其中势必存在她不知情的故事,只是这秦温的目的为何,她依然不清楚。

时间在这里如白驹过隙,缚杀被天雷震碎的骨肉和被玻璃划伤的舌头都在渐渐好转,由于恢复到魔族的状态,他的躯体也相较于青年人族状态大了一圈,身后的蛇尾遒劲有力,每一片鳞都是重新生长出来的、最细嫩的成果,在阳光下如黑曜石般闪烁着斑驳的光芒。

“…谢谢您愿意救我一命。”舌头恢复完全的黑蛇朝太师椅上的秦温深深鞠了一躬,顾临渊作为一个旁观者,去掉滤镜也觉得他的态度足够诚恳,然而秦温似乎不以为意,“谢孤?哈、天大的玩笑,你以为孤是什么善人吗?救你不过是为了和你换取一个筹码”

她刻意顿在这里,眼神瞥向背脊挺拔的魔族青年,似乎有几分夹枪带棒的意味。

“您请说。”缚杀不卑不亢。

0256 第一百五十六章(2) 逆鳞

“那个女孩。”秦温意有所指,“你哪怕是在失去记忆一无所有的情况下也在费尽心机靠近她…不需要解释一下吗,魔王大人?”

黑蛇低笑一声:“原来我的一举一动都在您的注视之下,之前在乱葬岗,也是您派桃意来救我的吧?”不等她承认或否定,他兀自继续下去,“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我对她产生一点兴趣您也是喜欢看戏的,不是吗?”

秦温不置可否,眉眼丝毫不为他的辩驳而舒展:“你莫要为她寻什么开脱,想必你也看到了,她可不是什么一般的人族。”禁术这个东西最早被发现是从远古修士的遗迹里,而后又被正义之士焚烧殆尽,鲜有和它相关的记载,那个女孩到底是怎么学会的?

“正是如此,我才会刻意接近她。”缚杀从善如流,眸光含笑,“一个会禁术的人族…谁不想看看她的芯子里到底是什么怪物?”

“那你的结果呢?看样子你只是和她拥有了一段无疾而终的爱情,怎么,还在怀念?”秦温扫了一眼他的胯下,闷哼出声,“…甚至依然还是个处子。”

“我向来不会用这些来衡量爱情的尺度,”缚杀与她平视,女人高挑的身体投下又深又沉的阴影,如同鸦群将他笼罩其中,门外似乎隐隐约约传来凌乱无序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院门被人推开的声音。黑蛇坐怀不乱,同样保持平静的还有秦温,她甚至弯下腰端起一杯往外散着热气的茶,“她不是普通的人族,确实,但并不是能力上与众不同,而是在于思想。”

“泼妇而已,何谈思想。”秦温垂下眼。

“不是的,”缚杀摇了摇头,“她的性格不过是思想的一个发散,如果您仔细观察才会明白,她看得比谁都要清楚,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到底是如何烂在骨子里,并且在看透之后,她在顺应、也在抵抗着,那些我不曾理解的话语、或者不被现在的语言体系所容纳的内容,都是未来可能对魔族有利的…”“你还要胡扯到什么时候?”秦温蓦地抬眼,不耐地打断他,“真好笑,什么先进于这个时代的思想…你以为你是谁,就能随意断定她那胡思乱想先于时代的车轨?”

缚杀默然,或许他早就清楚自己会被否认,又或者他已经习惯了被否定,顾临渊无法从他的脸上读到任何起伏波动,只有麻木和冷淡滞留在那张他熟悉的脸上。

半晌,他轻轻开口道:“…你,不会明白的。”

“哈、不会明白,”秦温扬起下颔,与此同时,身后的木门骤然被人推开,几个士兵打扮的人簇拥着一名官员走进房间,却好像根本看不见他们般与两人擦肩而过。热茶被打翻、名贵的乌金茶壶也落在地上碎成几瓣,秦温毫不心疼地抬脚将那几块碾得更碎,语气充斥着对年轻的王的不屑:“你又经历了多少?自以为是的黑蛇!你以为你那屁点大的磨难在伏姬面前又算什么?她不受银牙信任时孤身深入漠北击杀混沌的时候、她被敌军追杀被迫跳入西北最大的深渊时、她为了那几块铜板任人玩弄差点死在小巷里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做着你的白日梦?!”

“不是的…摄政王,经历不是先进思想的替代品,我的所有阅历仅仅是为了不让我再踩入前人踩过的陷阱,而我的思想才是真正能拔高魔族的东西。”缚杀的表情很平静,可顾临渊却好像能够感知他内心的起伏波动,一次又一次不被信任、被否定想法,他的悲哀如此明显,却又那样淡去,就像一些灰尘,从不被人注意地存在又消失,她的心一阵又一阵揪起,哪怕摄政王的容貌再是美艳绝伦,她都觉得像是苍蝇尾部那罕见的金属绿漂亮吗?漂亮;丑恶吗?这毋庸置疑。

“…母亲用她的切身经历来一统整个魔族,这很好,但我们如果继续坚持保持原状,这样和平的状态又还能保持多久呢?”“伏湛。”

秦温的语气在刹那间变得柔软又平和,真正像是一位至亲在对她心爱的晚辈诉说着她的意愿。

“交出那个女孩,把她给我,或者你现在就给我从王位上滚下去。”

慌乱的黑蛇…呵,糊弄了这么多,混淆视听这么久,还真以为自己能骗过她的眼睛?一旦她陷进与他的争辩中,他就有了不再交出那份筹码的理由,什么先进思想、什么狗屁阅历,都是他的幌子,她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而他也在幼稚而笨拙地守着自己的东西。这场闹剧是要结束,毕竟这座皇子府很快就该易主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在她叫出他的真名时,缚杀的身体猛然一颤,双目都在刹那间失去聚焦点,变得空洞无神。

“不…”“你知道孤不喜欢叫你这个名字,真晦气。”不顾青年的剧烈颤抖和失控流泪,秦温勾起唇笑了笑,“但很可惜,乌鸦最擅长的就是…。”

模仿。

作者嘚吧嘚:模仿的是谁不用我说吧?

0257 第一百五十七章(1) 足践骄傲

她看见乌鸦盘踞在天空一隅,伺机而动、啄食魔族庞大的尸体。

她看见黑蛇挣扎在大地一侧,苟延残喘、妄图滋养广袤的魔域。

缚杀捂着心脏,连同眉头都揪成结,他的表情无比痛苦,又像是沼泽中挣扎的旅人,就在秦温鄙夷的目光下,他一点点跪下、最终匍匐在黑鸦的足前。

“交出她。”秦温湛蓝的瞳孔一再收缩,而四周的幻象也在顺势坍塌。

缚杀沉默良久,双膝也伴随他的缄默而承受着黑蛇的重量,像是在做着某种艰难的抉择,可最终他还是咽下了那份屈辱和苦难,无神地开口道:“她应该会前往千华宗。”

千华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