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念玮叹气道:“妹妹,他们恐怕巴不得这样呢。”
谭念瑧愣了愣,很快也反应了过来。
殉情造就的不会是无头公案,而是没有案件,这对于云夏官员来说当然是好事。
“那怎么办?”谭念瑧茫然地问道,看向张清妍。
“可以试试施源光的办法。”张清妍沉吟着说道。
“石龟?”卫友山诧异。
“镇河玄龟我也会炼制,不过,要针对云夏的传统,那肯定不是一般的镇河玄龟。”张清妍微微勾起嘴角,看向了姚容希。
姚容希点点头。
“什么意思?”姚婉恬不满地追问一句,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
张清妍和姚容希有默契,她心情极其复杂,生出了和姚夫人一样的念头:都这样了怎么还不成婚?一想到此,她又想起姚夫人的嘱咐,心情更加恶劣起来。
“托梦的事情你们应该听说过吧?”张清妍不答反问。
众人点头。
姚婉恬受不了张清妍故弄玄虚,没有反应。
“只要那些亡魂向家人托梦,诉说他们死后的悲戚,自然就不会有人再做殉情冥婚的蠢事了。”张清妍微笑。
“这可能吗?”谭念玮有些狐疑。
卫友山下意识地摇头,皱眉沉思。
姚婉恬笑了一声,“怎么不可能?只要他们相信托梦的人是他们的亲人就行了。”
此话一出,脑袋灵活的几人都恍然大悟。
谭念瑧有些纠结,“这样岂不是在欺骗?”
“不是欺骗。我说的是真的。”张清妍看了眼姚婉恬,“一般而言,死后入地府,排队等待判官宣读生平因缘功德,再由阎王宣判善恶,进行奖惩,安排下一世命运这一套程序走下来需要几十乃至上百年。生前功德显著或罪恶滔天的,可以少排一会儿队,优先处置。其他的,就看家里面烧的纸钱有多少了。”
不知道天道秩序的几个凡人听后都有些尴尬,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结了冥婚,那就是在地府做夫妻,但该排队还是要排,这段时间两人会呆在一起。”张清妍接着说道,“殉情的都是年轻人,没有经历婚姻,甚至从来没有朝夕相处过,你们认为,在地府那种环境下突然像夫妻一样生活,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几人听后都怔住了。
“即使是在地府,也有他们已故的家人亲族。而那些人,多半是隔代或远亲,和他们并不熟悉。若是往年收到的纸钱少,还有可能埋怨后人,迁怒于他们。年轻的夫妻在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家庭磨合相处,没有后嗣,受家族供给的香火纸钱有限。贫贱夫妻百事哀,这说法在地府依旧适用。”
“怎么会”谭念瑧有些发寒。
卫友山握住了她的手,安抚地搂住她的肩膀。
他们就是刚成婚一年的年轻夫妻,卫家和谭家都是和善的人家,他们两人也都是心善理智的人,但他们在磨合过程中依旧有过不快。若是换成在地府,可以想见,他们绝不会成为像现在这样情投意合的夫妻。
张清妍叹了口气,“我听阴差和金莲春说这事情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云夏人居然以为结冥婚是定来世姻缘,这可真是可笑。冥婚、冥婚,那就是在冥界的婚姻,成婚者只是在地府成为夫妻,互相扶持照顾。能定来世的,只有天道,只有地府,或者法力高强的修士。凡人蝼蚁掌握此生命运都实属不易,更别说来生了。”
话锋一转,张清妍的语气变得嘲讽,“更何况,谁说殉情结冥婚的就是今生命中注定的人?所谓‘有缘无分’,不过是自我安慰,真正被改变了命运的人万中无一,剩下的求而不得都是天道在其转世投胎时就定好的。”
几人听后皆是沉默。
“自杀也是早逝命运的一种,无论是为了殉情,还是其他。当然,被谋杀也是早逝命运的一种。”张清妍淡淡说道,“而姻缘,那就只是婚姻,无论是幸福的,还是不幸的,无论今生只此一次,还是好几次,都代表了此生姻缘,可不是凡人们所说的爱情。”
所以,殉情从来都不是姻缘,只是代表早逝的命运而已,一点儿都不像是云夏传说那样凄美感人。
“等到他们入地府,成为魂魄,和阴差来往,知道了一点天道秩序,也就会知道他们心目中的殉情有多可笑了。那段冥婚又能幸福到哪里去?”
世间最可怕的婚姻不是盲婚哑嫁,而是带着不切实际的过高期望。自以为命中注定的爱人不过是自己早逝的命运,那些充满了唯美幻想的年轻人会遭受怎样的打击不言而喻。更别说,他们在那种自我打击和外在压力下,还要维持这种婚姻状况,像凡尘俗世的夫妻和地府中其他已经死亡、等待轮回的夫妻一样,在地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应付其他魂魄和阴差。那样的状况下,有几对能够幸福?
张清妍对此并不看好。
“我会炼制镇河玄龟投入云夏河,它会寻找殉情而亡结了冥婚的夫妻,给他们向家人托梦的机会。他们会知道要说什么的。”张清妍最后说道。
张清妍说要炼制镇河玄龟,和卫友山预想中的一样,先要雕刻一只庞大的石龟。本以为这要消耗很长时间,画图纸、选石料、挑工匠,经历数道程序。但张清妍只是让卫友山准备人手运送石龟,和姚容希出去兜了一圈,再带着卫友山和戚容召集的人手去了城郊小山坡,就看到了一只已经成型的巨大石龟。
石龟栩栩如生,体型庞大,需要十几个壮汉一块儿才能抬起来。
卫友山和戚容等人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这石龟是怎么雕刻成的,对张清妍更是钦佩不已。
张清妍自然没有这种本事,她能施法炼制玄龟,但要说雕刻,就是姚容希的工作了。魂尸的力量被运用在这方面,张清妍既觉得暴殄天物,又觉得极其方便。
戚容知道张清妍要做法事,很是隆重地筹备了一番,将鲁大阳的案子都抛到了一边。可惜的是,张清妍一点儿都不配合,不等他来问什么时候是良辰吉时,就让他们来搬石龟入河。
“就这样吗?法会的台子还没搭好呢”戚容忐忑地说道。
“不用那么麻烦。”张清妍不以为然。
戚容很郁闷。这样轻描淡写地将石龟丢入河中,如何体现他的政绩?
再心不甘情不愿,因为对象是张大仙,戚容只能自己憋屈。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抬着石龟入城,云夏城百姓交头接耳。戚容一看就是眼睛一亮,忙让人去宣传此事,再清理干净河堤边的百姓,好歹要做出点架势来。
卫友山心情激动,围着石龟团团转,又问张清妍:“施源光的石龟也是这样的吗?”
“龟甲上的符箓不一样。你不是看过天河巨龟吗?没看出不同?”张清妍扬了扬下巴。
石龟龟甲上的确是刻了旁人看不懂的玄妙符箓,隐隐有金光流转。石龟的眼睛只是两颗圆珠,没有丝毫神韵,但只要站在石龟面前,就仿佛被这只死物注视着,让人心生畏惧。
卫友山遗憾地摇头,“天河巨龟在天河正中央,河底有漩涡,无法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