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生的能力卓越出众,很快就查到了这小道姑的身份,正是最近风风火火的张大仙,闹得宣城鸡飞狗跳、满城风雨,搅得肃城一城血腥、死伤惨重,这两场暴风骤雨般的混乱一直延续到了京城,让京城权贵们都为之侧目。
百姓们对张大仙的议论带着对神怪之事的敬畏和好奇,那些权贵们可不会如此,他们在张清妍身上看到了阴谋诡计虽然他们还没能调查出来到底是谁策划以及怎么做到这种阴谋诡计的。
我知道,这不是阴谋诡计,这是道行和修为上的差距。寻常和尚道士自不必提,连邙山和陵渊的修士们都未必能有这小姑娘的能耐。
顾长生早就探听到,张清妍是要一路北上进京的,却是没想到她会在今天到达天水城。
这实在是一个惊喜!
她是比冲云更好的帮手!那时候有白云当补药,冲云当助手,我也顶多只有八成把握成功。而现在,时隔三十年,我道行退步,却多了张清妍这个帮手,我的把握却上升到了十成十!
这样的修为道行,我相信我的计划,这个小姑娘一定会感兴趣的,她或许会提防我,但看她一路以来的行事风格,她是个非常骄傲的人,有骄傲的资本,也有骄傲的心,所以她只会提防我,不会想要算计我这种她看不上的修士。
我以为我一开口,张清妍就会点头同意,但等我开口说了计划,才发现事情的走向截然相反。
张清妍毫不客气地嘲笑了我的计划,我听出了她言语中对我的不屑一顾和鄙夷轻视。这不奇怪,奇怪的是她言语中对于地府阴差的避讳。
这让我又看到了希望。
我本就是个邪祟修士,不介意用手段对付凡人,也不介意用手段对付修士。我决定用自己炼制至今的魂尸逼迫张清妍,可我没想到的是,我还是轻视了这个年轻又张扬的女人。她的身边有一只大圆满的极品魂尸,她对魂尸的了解比我更多,她的实力远超我想象!
可她到底是太年轻了,那时候没有趁机杀了我,反而是无视了我的存在。
我在她身上失败了两次,我以为事不过三,却发现自己忘了,一直以来,我的每次计划、每段人生,都在最初的时候顺风顺水,到了尾声,却必然会步入失败的结局。
我被张清妍打败了,天雷落下,我要死了。
身死道消。
终究是没有能够活得长长久久,等到羽化飞升的那一天。
不光是我死了,冲云也死在了那个小姑娘的手上。
我不明白。
天道让我遇见冲云到底是为了什么?就为了让我的血脉断绝在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姑娘手上吗?
那个修士呢?为什么教导我?又为什么离开?他没有对我的后续计划吗?
或许是没有的吧。
我看向张清妍。
有实力,所以可以随心所欲。
他们这样的人根本不必顾及别人的想法,想做,就去做了。
而我,始终都只是蝼蚁,自以为算计过人,实际上不过是旁人懒得从我身上踏过,而当他们落脚将我碾压,我无处可逃,只能成为尸体。
不,不对!
我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但有个念头却无比清晰地在我脑海中浮现,回忆在脑海中不断翻滚,全是那个俊秀的身影和他垂头翻看羊皮纸的模样。我以为自己从来没有偷看过,但实际上,我怎么可能不在意!
利州府初见时,他在那羊皮纸上划下的痕迹。后来每一次的划动,没有规律可循。我是发现了的,那些羊皮纸上画着地图!那个人在进行一种非常玄妙而神奇的法术,他每一次落脚,施法,都会是百余人的死亡,结束后在羊皮纸上轻轻一划
天水城没错,天水城!在利州府旁边,我最初见到的那张羊皮纸上有许多标记!那一天,他在利州府的标记上又划了一道,在利州府的不远处,天水城的位置,也有一个标记在。
从数百年前起就将我带在身边,只是为了数百年后的今天?
我的意识终于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之中。
我大概不是蝼蚁了,而是一枚棋子,被别人捏在手中,然后被另一人踢出棋盘。
我的人生就此结束了。
不是梦,而是真实的人生,就此结束,不会再醒来了。
这次是最终的失败。
五卷噩梦番外(完)
京城,刑部尚书莫燕归的宅邸内。
低声的尖叫被人捂在了嘴巴里,变成了闷闷的声响。吓得软倒在地的小丫鬟呜呜哭泣,死命捂着自己的嘴,往身后挪动。她双目紧闭,泪水从眼皮缝里挤出来,一滴滴地划过脸颊,渗入手掌。
“雀儿,让你烧壶茶,怎么那么久还不送来?”清亮的女声从小丫鬟身后的传来,帘子被撩开,阳光射入室内,那婉转的嗓音随即拔高了八度,成了第二声尖叫,十分短促,戛然而止,后来的丫鬟比雀儿更为稳重,咬死了下唇,沁出血珠子。她吞掉了自己的叫声不说,还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将雀儿从屋里面拽了出来。
“喜鹊姐姐!”雀儿呜咽着,模糊地喊了声那个大丫鬟。
喜鹊对上雀儿朦胧的泪眼,盯着她的双眸,一字一字说道:“你在门口看着,我去禀报夫人。”
“别!喜鹊姐姐!别丢下我!”雀儿揪紧了喜鹊的衣摆,“求求你,别丢我一个人在这里!我我和你一块儿去!”
喜鹊垂了眸子,摇摇头,“总得有个人留下看着,你不愿留在这儿,就去禀报夫人,快点儿去!”喜鹊一伸手,将雀儿从地上拽了起来,力气大得不可思议,让雀儿的手臂一阵生疼,两个人却似是都没发现。
雀儿一个劲地点头,磕磕盼盼地往正院跑。
阳光洒在喜鹊身上,刚入秋,凉风送爽的好天气,又有明媚的阳光在,喜鹊却是生生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全冒了出来。她惊恐地望了眼重新垂下的帘子,心头一阵阵发麻。
“怎么会这样呢”喜鹊惶恐地说道,忍不住浑身冰凉。
片刻后,嘈杂的脚步声传来,一行人急切地赶到了喜鹊面前。
“怎么回事!”为首的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脸色苍白,眉头紧皱,一身华服锦缎,正是莫燕归的嫡妻原配萧氏。
喜鹊僵硬地行了一礼,只指了指那帘子,强忍着说出一句话来:“里头里头有个死人。”
“是谁?”萧氏的脚步顿住,看了眼喜鹊,又看向身边紧跟着的仆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