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1 / 1)

这让我惊恐万状。幸好我也活了数百年,与无数人打过交道,所以我强压下了心头的恐惧,面上镇静自若。

我决定试探一下这棵灵树的底细。

村里面是一群普通人,但其中有一人的气息极其不凡,是一个修士。我观察了那个女人许久,又一次感觉到了惊恐。

那个女人是陵渊的人!

更重要的是,当这个陵渊女徒弟和灵树站在一起,我才发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虽然有点不同,但那个修士和陵渊一脉的气息有着微妙的相似!

陵渊一脉和邙山一脉两派都是世间最顶级的修士门派,和邙山一脉修道不同,陵渊一脉是阴阳师的传承,论法术、法阵,陵渊一脉无异于是当世最强者。一个与陵渊有渊源的修士,为何要教导我这个资质愚劣、被师门放弃的邙山叛徒?而且教的全是邪术!

这种行事作风不像是超绝尘路的陵渊一脉。他们虽然擅长法术,却不会用邪祟法术害人。

难道那人是陵渊的叛徒?

我一边冥思苦想,一边不放松警惕和试探。凡人们自然不会觉察出我的目的,那个村子的里正很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要求,将灵树卖给了我。

但诡异的事情终是发生了。第二天一早,我带着冲云离开村子,走得稍远,我的脑海中一阵翻江倒海,回头望去,才发现那棵灵树好端端地矗立在村子中央,树冠如同一朵硕大无比的绿云飘在村子上空。

我的心神一阵震颤,靠还阳大法保持至今的肉体居然开始泄露阳气,延迟了数百年的衰老和死亡步步逼近。

不愧是陵渊一脉!不愧是成灵聚神的植株!

我心头如遭雷击,只能带着冲云尽快赶到天水城。

我的计划必须得提前。

还没有到十年之期,但我需要用一次还阳大法,止住死亡的到来。

我选中了天水城中的一个小男孩。这次的还阳大法不再是为了维护肉体、延续阳寿,而是要增进我的道行。我需要进补疗伤。

可这个被我取名为白云的小男孩不是我的冲云,天赋高于冲云,性情上却低劣不堪他贪图人间享受,居然在我千叮咛万嘱咐后还破了童子之身!

我快要发狂,深深后悔那时候下咒毒为什么没有下这方面的咒!

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我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冲云身上。

冲云跟随我多年,论道行修为,比白云更合适。但我一开始仍是选择多花费精力和时间去培育新的进补之物。没想到失败了。

这大概又是天意。

我遇到了冲云,我教了冲云邪术,现在,冲云应该成为我的一部分。

他本来就是我的一部分。

是我和她血脉的延续。

现在,他应该回归本源。

我这样想着,下定了决心。

在我要动手的时候,冲云机警地逃了。

我教出来的好徒弟,我的血脉,果然很像我。我面无表情地想着,只能再次移转目光,看向了漕帮。

漕帮,我花费最多心力去结交的凡人,上任漕帮帮主不识好歹,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我忍耐了许久,终于是忍痛解决了他。漕帮经过了一阵动荡才重新在京南运河流域站稳了脚跟,也重新掌控住了天水城。新帮主对我敬服,但这种敬服没有让他失去理智,他的心神还放在漕帮上。是时候让漕帮再次改朝换代了。我已经等不了现在这种慢吞吞的前进速度了。

顾长生上台,我施展了小手段,让他看了看魂尸,这个傻子就全心全意地相信了我,向往起长生不死的美好将来。

我对冲云起了杀心,虽然没来得及实施,冲云就跑了,但我依旧愧疚难当,怨气不平。所以,我怂恿顾长生,让他用自己的亲生儿女作筏子,坐稳了他的帮主之位、巩固了水龙王的信仰,又对我献出了代表忠心的祭品。

这是我常用的手段。

邙山的天尊们常说心魔难除,天罚难逃,其实只要发泄了那股子气,平复了心境,又怎么会留下心魔呢?

我就是这样用还阳大法活到现在的。

我必然将继续活下去,直到飞升的那一天。

衰老如期而至,我却没了最初的担忧忐忑。漕帮尽在我手,要找到苟且偷生的冲云易如反掌!

我没想到这一找就找了三十年。

三十年,最初漕帮还能找到冲云的踪影,我还能卜卦算到他的方位,可没多久,他就消失了。就像我和她的孩子,也像那个教导我的修士,如同梦醒,突然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遍寻不到。

我越来越苍老,可冲云的踪迹始终没有出现。别说是冲云了,连那个低劣的白云都找不到!

我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再次降临,还阳大法顶多延长一分我的阳寿,肉体衰败,最终那点阳寿都会被肉体给耗干净,还阳大法会就此失去作用。

再找不到,那我就只能放手一搏了。

即使失败,也能用整个天水城的百姓给我陪葬,算是个轰轰烈烈的结局吧?

至少,我不再是蝼蚁。虽然我可能会变成一具尸体。

当我这样谋划的时候,又一次水龙王祭祀到来了。我木然地重复早就练熟的套路,想要尽快度过这种无意义的表演,回到自己阴暗的住处完成还阳大法,可远处蓦地起了骚动。

我抬眼望去,看到了站在车辕上的小道姑。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那个修士站在高处俯视着我。可等我眨了一下眼睛,就分辨了出来,她不是那个修士。我的肉体开始衰败,已经分辨不出那个道姑的气息,只觉得小道姑的眼神和那个修士极其相似:淡漠,虚无。

邙山的道士们下山后也会有这样的眼神,犹如神祗在俯视凡人。

这其实也不算错。

哪怕是凡人互相之间也会有如此眼神。英明神武的高位者看愚蠢笨拙的下位者,不外乎如是。

可现在,那个小道姑看着的不光是旁边哭天抢地的老妪,还看着我。虽然她的视线没有扫到我,但我知道,她的确是在注视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