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对!
他立马又拨了电话过去,这次电话没接通,又接连打了好几个,依旧没人接。
毕业前他们班主任跟他们讲过,近期电信诈骗猖獗,打着高薪工作的旗号,把人骗到东棉去,要么被迫成为电诈的一员,要么被拉去做器官买卖,桩桩件件,讲得触目惊心。
这事近一两个月才开始被爆出来,祝青柃还没来得及跟家里人说,现在看来大事不妙!
祝青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颤抖的手指拨了报警电话,说明祝福儿的情况,那边说会让三迤那边的警察配合找人,祝青柃觉得不安心,给朋友黄家暮打去电话,说:“家暮,你去过东棉旅游是吗?去那边导航用什么软件?电话卡怎么买,听不懂人讲话怎么办?!”
“前些年不乱是去过,你问这个干什么?东棉现在不能去啊!你忘记班主任说过的话了?!祝青柃,你家里很困难吗?你别给我乱搞,你需要多少钱,我偷偷拿我的压岁钱借你,我不管你用来干什么,尽管来找我拿!你在哪?我来找你,你不准动,我现在就来,一步都不准动!”
祝青柃说了位置,黄家暮取下耳机,电脑都来不及关,翻出抽屉里前些天买来准备给猫戴的定位器带走,一路风驰电掣到了祝青柃面前。
听完事情原委,黄家暮比祝青柃显得还心急如焚,他砰砰踢着墙,心跳得乱七八糟:“那现在怎么办?班主任不是说这种救出来机会渺茫吗?有时候还会勒索要很多钱,你家……我虽然也能帮你,可上几十万我也没有啊。”
“还来得及,现在还来得及。”
祝青柃下定了决心,他目光坚定地看着黄家暮,心里却抖作一团,“我去东棉碰运气,我一定要把姐姐带回来。她胆子很小的,二十几岁的人一个人连省外都不敢去,去到那里,去到那里……”
他说不下去了。颤着双唇流淌下两行清泪。
“你开什么玩笑!你疯了吧!我不同意!我告诉你爸妈去!”
黄家暮气得眼睛瞪得像铜铃,转身往巷子深处去。
“别告诉他们!他们会担心的,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
祝青柃拦住黄家暮,紧紧捏着他的手臂,说,“你不是天才黑客吗?能追踪人的位置,有你的话,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家暮,我求你了,帮帮我吧。”
“你做梦!”
黄家暮觉得祝青柃疯了,他抽掉手臂,退了几步后,把兜里价格不菲的定位器摁在祝青柃手机上,说,“我不会帮你去东棉救你姐,你别怪我狠心,这些事警察会去做,你别天真了好吗?我会随时监视你的定位,你敢出省,我就报警让警察把你抓起来!现在你跟我走,去我家睡觉,走,走啊!”
他拽着祝青柃,把人拽到了摩托上,载着人回家。
祝青柃胡思乱想了一路,到了小区门口,他刚好看到一辆出租车,他毫不犹豫跳下车,拦住出租车坐进去,红着眼对黄家暮说:“对不起,我姐姐对我很好,我实在做不到不管她。”
“祝青柃!”
黄家暮转过车头要去追,退车刚好压在一块带钉子的木板上,车轮胎瞬间漏气,他愤恨地丢掉摩托车,跑出去追了一段,也拦了一辆车跟着去追。
谁知半路遇上堵车,他到机场的时候,哪里还有祝青柃的影子。
祝青柃落地三迤,下了飞机一打开就是黄家暮的消息爆炸,他最后也无奈了,只能把入境东棉的手续都讲清楚,告诉他出机场就买流量卡插好,随时跟他保持联络,才能时刻定位。
末了,他发了祝福儿的定位。祝青柃紧赶慢赶,还是没能在三迤拦下祝福儿,定位显示已经出了三迤,往东棉去。
祝青柃也立马用这些年省下来的压岁钱买了机票,拿上黄家暮当时非要带他去办,对当时的他来说没用的护照,坐上飞机飞往东棉。
飞行很快,两个小时就到东棉。祝青柃在工作人员的指示下办好了落地签证,去超市换了钱,出机场买了流量卡插上,立马就联系了黄家暮。
黄家暮也很快把祝福儿的位置发给他,他们目前到了东棉的边境小城栗粟,那里有很多电诈窝点,他要赶紧动身去栗粟。
幸好离得不远,五十分钟后祝青柃下了车,参照本地人买了一身衣服换好,跟着黄家暮发来的位置一步步靠近,在一个小餐馆里,他看见了神色紧张的祝福儿,以及旁边坐着的两个贼眉鼠眼的瘦高男人。
祝青柃紧绷了一路的弦终于松了下来,看到祝福儿没事,他也就稍微放了心。做好心理准备后,他进门点了菜,镇定地坐到了角落。
那一行人没发现他,他吃得胆战心惊,看到他们站了起来,祝青柃也赶紧扒完嘴里难吃的饭,站起来跟了出去。
转进偏僻小巷,祝青柃顺手捡起板砖,趁两人不备,猛地将砖砸到那两人脑袋上,两人应声倒地,祝青柃心提到嗓子眼,弯腰背起吓得失声的祝福儿,边跑边颤抖着安慰她:“姐,是我,是我,我是祝青柃,我来带你回家,你别怕。”
听到祝青柃的声音,祝福儿煞白的脸更白了,她不敢再叫,哭声被闷回去,肚子里抽着筋的搅,疼得她要死过去,她死死搂着祝青柃,眼泪流了祝青柃一脖颈。
祝青柃记路很厉害,他带祝福儿沿着湄莱河狂奔,可惜这片地区上的人早已跟那群人狼狈为奸,很快就有人跟着追了上来,祝福儿心跳得快要撕开她的嘴呕出来,她哭着说:“你别管我了,祝青柃你自己走吧,你别管我了,我不想连累你,谁让你来的……谁让你来的!”
“你是我姐姐!你在说什么!”
祝青柃穿进森林,眼泪被树叶割进眼睛里,疼得他脸红脖子粗,“你说过让我长大了保护你,姐姐,我说到做到。”
身后的人开始开枪,砰砰砰的子弹声,吓得祝福儿惊厥抽搐,她听着祝青柃越来越急促的呼吸,绝望地大叫道:“实话告诉你祝青柃,你不是爸妈亲生的……你是抱养的,抱养的!祝青柃你听到没有?!我跟你没半点血缘关系,我是死是活不重要了,反正得了这个病,早晚都是死,你别管我了,我求你……快点丢掉我……”
祝青柃心脏猛停,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衣服钻进树干,似乎也射中了他,他喘了好几口气,缓过劲抬眼一看,面前处处是低矮房屋,垃圾成堆。
他背着祝福儿拐进一条完全被垃圾堆满的死胡同,然后把祝福儿放下,给黄家暮发了条救命的消息,把静了音关了闹钟的手机和定位塞到祝福儿怀里,脱掉祝福儿的外套,捡了一条旁边的破裤子绑好背到背上,又把一旁大黑色塑料袋的垃圾倒掉,搂在祝福儿身上,再用大黑塑料袋完全把祝青柃罩住,保险起见,他又把一旁的厨余垃圾全扒拉到祝福儿身上,镇定地对祝福儿说:“姐你太害怕了,什么胡话都说出来了,在这不要说话,一定要等到救援,姐,你一定要活着……活着我们才能再见。”
祝青柃说完,往另一条岔路跑出,引开了去往祝福儿那边人。
“在那!”
“那小子在那!”
四五个彪形大汉拿着枪,开始包抄祝青柃。
祝青柃跑出街巷,又跑入山林,跑至边界,是湄莱河的支流河,对岸接壤的不是德兰就是蓝毗那,哪都比东棉安全。
他屏住呼吸,纵身一跃,潜入河流深处。
追他的人到了岸边冲水里放了好几枪,在上面站了十多分钟也没听到动静,他们又泄愤似的开了几枪,骂道:“这孙子怎么背着个人也能跑这么快?妈的!白干一场!”
憋了二十分钟,祝青柃扒着长进河水里的树根探出头,确定人不在后,他奋力往对岸游。
这河站岸边看着不宽,游起来却怎么也看不见头,也许是体力消耗殆尽,刚过一半,他的腿开始抽筋,无论他怎么强逼自己放松,也还是直直沉入河水。
他越挣扎越无力,眼泪也越流越多,河水淹没了他撕心裂肺的哭声,所有的惊惧害怕在此刻奔涌而来,令人恐惧的黑暗也铺天盖地地吞没了他。
心脏停止跳动的最后一秒,他的手被人抓住捞起,湿答答的河水从他黑得发亮的头发滚落,润得发间的那只蜻蜓栩栩如生,刺眼的阳光照着他洁白无瑕的脸庞,山根的两颗红痣仿佛含泪,他抬起头,逆着光,心脏恢复跳动,他也看清了端坐在小船中,救他的恩人
一个比金色太阳更艳,更神圣的,穿着橙色衣袍的老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