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柃脾气算不上好,对着祝福儿,他总是没脾气,甚至好得过分。他拉着祝福儿的手晃,好脾气道:“我希望姐姐长命百岁,当然要去研究白血病,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我不在乎。别生气了姐姐,兴趣和工作可以分开,不冲突,还能两全其美呢。”
听了这话,祝福儿没觉得好过,甩掉祝青柃的手,蹲在地上埋在膝盖里哭得直颤。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祝青柃也悄悄红了眼,几次伸过去想要摸摸祝福儿的手都停住,他故作轻松地说:“姐,我饿了,我们回家吃饭吧。一会儿爸妈该等急了。”
照不到光的湿漉漉的石板上长满了青苔,祝青柃搂着祝福儿,避开阴暗,只往阳光灿烂处走,晒着红澄澄的夕阳,刚刚的霉气也被晒光,祝青柃讲着学校里的趣事,逗得祝福儿弯了眼,阴霾一扫而光。
时间白马过隙,转眼高考结束。祝青柃考得很好,他去报志愿那天,祝福儿去了医院复查。
她的病情况很不妙,家里不富裕,爸妈并不想出钱给她治。她学习不好,初中读完就出来打工赚钱补贴家用,爸妈要她早早嫁人,谁知道她得了慢性白血病,嫁不出去不说,还得花家里的钱,爸妈现在看她,简直像在看千古罪人。
她在医院的长椅上从白天坐到天黑,而后才木然地往家走。
到了小巷口,在昏黄的路灯下,她看见了十年如一日等她回家的弟弟。
她整理好情绪,笑着迎了上去。祝青柃问她医生怎么说,她说吃药控制得很好,不用担心。
祝青柃被哄了过去,开心地带着姐姐回家,一家人围坐在桌边,开始用饭。
饭吃一半,祝国军清了清嗓子,放下筷子说,“为了给你姐姐治病,家里入不敷出,供你读大学的钱,我们实在是拿不出来了。书读再多,最后还不是要给人打工,早出来晚出来,都是一样的。”
祝青柃知道家里难处,听到祝国军这么说,也不生气,温声道:“我打听过了,我可以助学贷款,不用家里出钱,等我读出来了,贷款的钱我自己还,不用……”
“我说柃儿啊,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你姐姐的病要想治好,就得不停往里砸钱,光我和你爸两个人,根本负担不起,你不是想你姐姐快点好吗?读书没用,赚钱才有用啊!”他妈何芳也附和道。
祝青柃低下头,强烈的无助和迷茫困住了他,他知道知识才能真的救姐姐,可姐姐的病,真的等得到那时候吗?
“不!我不答应!”
在父母面前一向温顺听话的祝福儿摔了筷子,厉声道,“柃柃必须去读大学,我的病我自己出钱治,用不着你们!”
“祝福儿你一个大姑娘,这像什么样子?!”
何芳扯着一边眉毛瞪祝福儿,“那还不是你要生病,你不生病我们犯得着操这个心!”
祝福儿眼眶中迅速蓄满泪水:“对……对!是我自己乐意得这个病,是我活该!我不要你们多管闲事,让祝青柃……”
眼泪太多,仿佛流进了她的喉咙里,哽得她有苦难言。
“姐。”
祝青柃抬起沉重的头颅,抬眼看向祝福儿,平静地开口道,“我听爸妈的,我不读了,你们别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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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
“你要是不读,就别叫我姐!”
祝福儿没消停,她生气地将祝青柃的碗也摔了,然后回了房间,砸上了门。
这是祝福儿第一次对祝青柃发这么大的火,祝青柃呆呆看着手里翻落的碗,低下头将米粒一颗一颗地捡进碗里。
“你姐知道什么?她头发长见识短,你听爸妈的。她爱怎么样怎么样,我们还不是为她好,发什么脾气!”祝国军也摔了碗,点了一支烟,边喝酒边抽。
“……姐姐也是为我好。”祝青柃低声说。
何芳啧了一声,说:“隔壁朱婶家的儿子小学就没读,这么些年回老家都盖起小别墅了,我家,你看看像什么样!当初花两千块把你……”
祝国军剧烈咳嗽了几声,皱着脸瞅了何芳一眼。何芳及时噤了声,差点说错话,她哎呀了几声,拉起祝青柃拍了拍他身上的饭粒,继续说,“我的宝贝儿子这些年都很听话,现在也会听爸妈的话对吗?我们都四十岁了,你姐姐不念着我们的好,你总得让我们省点心,好吗柃儿?”
祝青柃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但你们别再说姐姐了,我听了难受。”
“诶你这孩子!你姐她的病以后治好了,以后总要嫁出去,那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跟我们就没关系了,你……”
“哪里没关系!”
祝青柃陡然拔高了音量,看着何芳被他吓得愣住的脸,又压低了声音,“她嫁给谁都是我的姐姐,这里是她的娘家,怎么会没关系。不要在姐姐面前说这种话,姐姐听了难过,病怎么好?”
爸妈小学文凭,从村里来到县城打工,思想固化,周边的人的思想也还是重男轻女那一套,祝福儿从小到大都不太受重视,祝青柃却一直被捧在手心里,小时候祝青柃虽然不懂,却会把爸妈留给他的东西悄悄分给祝福儿,祝福儿知道是爸妈偏心也不难过,她是老大,又有个好弟弟,这种事应该的。
祝青柃打小就跟姐姐关系好,小时候觉得爸妈做的不对,长大了明白这是重男轻女,说过很多次,但他们已经被封建思想完全洗脑了,哪里听得见这些。
他不想再多费口舌,收拾好脚边的碎碗就去找祝福儿。
门被祝福儿反锁了,祝青柃敲了许久,只听祝福儿在里面问:“你听我的还是听爸妈的?听爸妈的你就走,别烦我。”
祝青柃嗫喏着叫了声姐,静立许久,也没听到祝福儿来开门,他叹了口气,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不足百平的房间处处都泛着旧,隔音效果也不是很好,祝青柃坐到吱呀乱叫的木床上,静静地听着墙那边传来的哭泣声。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姐姐一直这么难过,病更难痊愈。他得想想办法,想想……有了!
他可以跟爸妈打好商量,骗姐姐说他会去读大学,实际换个地方去打工就好了,这样又能赚钱,还能让姐姐安心。
第二天他跟爸妈一合计,就这样跟祝福儿说了,祝福儿半信半疑,将她那斤斤计较了大半辈子的爸妈看了个遍,瞧不出什么端倪,便信了。
祝青柃要读大学,就得借贷款,以后爸妈不会给他还,那弟弟一出来就背了债务,压力会很大。可她这些年的收入一半补贴家用,一半全用来治病了,她不想因为钱的原因让祝青柃半路辍学或者又出什么幺蛾子,于是她点开了那条高薪招聘的消息,问:“只需要认字会用电脑,跟人聊聊天,一天就能赚七八百?”
那边很快就发来消息,说:“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听起来并不像骗人,那公司查的到,看他发来的工作环境也很真实,她想去试试。反正她是真的烂命一条,就赌一把吧。
祝青柃这晚在路口没等到下班回家的祝福儿,他给祝福儿打了电话,祝福儿接了电话她说公司派她去出差了,这几天不回来了。
虽然祝福儿这些年在厂里上班,当上了小组长,可出差这种事,轮得到她一个小组长吗?
祝青柃觉得不对劲,他让祝福儿给自己发定位。几分钟后,祝福儿给他发了个定位,在三迤,那是和很多周边小国接壤的省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