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之前已经看过了照片，但是亲眼目睹了秦沉的现状后，奚棠还是忍不住吸了口冷气，他怎么都没办法把这个瘦的脱相，整个人都散发着暴戾的气场的男人，和曾经那个天之骄子当成同一个人看待。

李哲挨了骂，还是大着胆子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急迫地喊：“秦哥！你看，嫂子过来看你了！”

听到嫂子两个字，秦沉的身体明显震了一下，他猛地抬头，充满血丝的双眼凶狠地瞪着李哲：“你还他妈敢用这种话骗我”

在看到门口的奚棠后，他要说的话猛地顿住，秦沉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般，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奚棠，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奚棠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正犹豫着往里走了一步，就见秦沉抬起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奚棠和李哲都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可是秦沉却摸着自己被扇的通红的脸，不断地，神经质地喃喃：“不是假的......这次居然不是梦，居然不是梦......”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从床上跳下来，大步踩在满是狼藉的地板上，连地上的玻璃碴都避讳，赤着脚就几步跑到了奚棠的面前。

尖锐的玻璃碴就直直被他的脚心踩过，奚棠看着都忍不住皱紧了眉，可是秦沉却像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无措地，又万分激动地将双手按在奚棠的肩膀上，嘴唇嗫嗫了半天，才像找回说话的功能般开口:＂你，你怎么来了？＂

近距离看到他现在的这张脸，奚棠还是觉得不真实，他一时语塞，只好沉默地盯着秦沉看，却发现秦沉的脸上泛起着不正常的红晕，呼吸也粗重得很不自然。奚棠连忙将手贴在秦沉的头上，手掌刚一碰到额头，就被惊人的热度吓了一跳。

奚棠瞪大了双眼：“你发烧了！怎么这么烫！”

秦沉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发没发烧，他只觉得奚棠的手又软又凉，贴在自己的头上格外的舒服，他不由紧紧握住了那只柔软的手，闭上眼睛迷恋地用头轻轻蹭了蹭。

他身上的体温高的惊人，再拖下去人都要烧傻了，奚棠赶紧看向了正一脸震惊地看着秦沉这副模样的李哲：“他在发高烧，快去给医院打电话！”

李哲立刻把手机掏了出来，秦沉却睁开眼，再次沉沉地盯着奚棠，突然就开了口，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幽怨和讥讽：“你都不要我了，还管我的死活干嘛？”

奚棠被他这句带着刺的话说得一顿，还没反应过来要说什么，就见秦沉很快露出悔恨的神色，他又扬起手，重重地打在了自己的脸上，一边打，一边魔怔了般地私语：“不对，不对，我说的不对......不是这样的，对不起，对不起......”

奚棠被他的举动吓得脸色惨白，惊愕地看了一眼李哲，正在给医院打电话的李哲见秦沉这样，也吓得赶紧跑过来，硬是按住了秦沉的双手。

秦沉挣扎了几下，但他这个状态，根本挣不过李哲这个正常的成年男性，他的双颊都被刚刚的巴掌扇得又红又肿，双眼已经因为发热而迷离失焦，却还是坚持盯着眼前的奚棠，生怕他一闭眼，奚棠就消失了。

“老婆、老婆......”秦沉低声不停地重复着，他就像一个执着的孩子，一定要抓到自己心爱的玩具般死死攥着奚棠的双手不放：“老婆，不要和我离婚，求你了，不要和我离婚，不要抛弃我.....”

老婆。

这三年里，奚棠一直期盼着，却一次没有被叫过的称呼，此刻却不停地被秦沉反反复复地念叨，奚棠看着面前的面目全非的男人，荒唐地感觉到命运是何其残忍，何其可笑。

他满心想让秦沉认可自己的时候，秦沉只会对他冷嘲热讽与轻视，可如今秦沉真的这样低声下气地祈求他，说爱他，一切却都已经迟了。

失去理智的秦沉看不见他眼中的悲凉，他只是眷恋地看着奚棠，看着他日思夜想的熟悉的身影。他无数次地被与奚棠有关的恶梦折磨，却根本无法忍耐没有奚棠的清醒世界，于是只能醉生梦死，用酒精和昏睡来麻痹自己，哪怕梦中的奚棠永远能把他伤的千疮百孔，他也依然因为能看到那张朝思暮想的脸而甘之如饴。

他早已经没有曾经的骄傲，只是随着本能，一直说着内心中最直白的心里话：“老婆，你原谅我，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只要你不离婚，只要你别走，你不要离婚，别丢下我......”

秦沉听不到奚棠的回应，只觉得是自己的诚意太少，仍然不能打动对方，于是他拼命地挣扎，居然真的从李哲手上挣脱开。秦沉抓住了奚棠的衣服，一边不停地乞求，一边突然在奚棠眼前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奚棠一惊，他脚边就是秦沉刚刚扔出去的酒瓶，可是秦沉根本不管不顾，膝盖直直地压在了破碎的玻璃碴上！

只是压上去的一瞬间，鲜血就从他的膝盖蔓延开，将裤子的布料都晕染出血红色。奚棠惊慌地拽着秦沉的双手想把他拽起来，男人却定定跪在玻璃上，动都没有动，只是死死地盯着奚棠的脸继续恳求：“不要离婚好不好，求求你，不要离婚好不好？”

“你的腿！你的腿出血了！”

奚棠惊慌地对着秦沉喊，可秦沉却一脸的无所谓，他看着情绪激动的奚棠，只觉得老婆在关心自己，居然还轻声笑了：“没关系，这是我应受的，没关系......”

他一边说着，一边摩挲奚棠的双手：那些被玻璃划破的伤口早就开始愈合，只有一些较深的伤口上还有血痂没有褪去，秦沉直直盯着奚棠的手，不住地喃喃：“是我害的，所以是我应该受的，是我的错，我的错......”

秦沉的双手都滚烫得厉害，他双眼的失焦越来越严重，显然已经被高烧影响得神志不清了，奚棠看他这个样子，心里也觉得着急得很，可秦沉偏偏死死拽着他，好像非要让奚棠给他一个痛快一样。

奚棠紧紧咬着下唇，无奈之下，只好俯下身，看着秦沉的双眼开口：“现在先去医院，等你到了医院把病治好了，我们再谈这些事，好不好？”

秦沉一言不发，只是用近乎倔强的目光盯着奚棠，生怕奚棠跑了一般地不容让步，明明他此刻正发着烧，可那双手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紧扣着奚棠的双手不放。

奚棠看着他这副样子，只能无奈地对着他保证：“我答应你，至少在你去医院的这段时间不会走，等你去看过医生后，我们再好好谈一下，可以吗？”

得到了奚棠的承诺，秦沉的双手似乎松动了一些，他几乎贪婪地盯着面前的身影，盯得像是要在奚棠身上烧出个洞一样。

许久之后，他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

40 “你已经可以离开我了?”

【作家想说的话：】

请大家打开第六章结尾，回顾一下秦沉的回旋镖

-----正文-----

医院的救护车很快就开了过来，将已经彻底脱力的秦沉抬了过去。

在躺上担架送进救护车的时候，秦沉也依然死死地握着奚棠的手腕不肯松手，救护人员也没办法，只能麻烦他也坐上救护车，跟着秦沉一起去医院。

一路上，秦沉的手一直死死攥着奚棠的手腕，像是要长在上面一样，谁都没法分开。

医生对着秦沉的身体做了一个细致的检查，过了一个小时才把奚棠叫过来，向他描述秦沉的病症。

其实没什么太大的毛病，只是之前被秦父揍出来的伤没好好地处理所以发炎了，再加上他终日酗酒，酒精更是恶化了他身上的伤口，胃也被摧残得很厉害，胃部已经有出血和溃疡的症状。

虽然这些病经过一段时间调离可以痊愈，但如果秦沉一直自暴自弃地放纵自己，胃的毛病只会越来越严重，演变成癌症也不是没有可能性。

奚棠听得心惊胆战，他对着医生道了谢，走出了候诊室，隔着门外的玻璃，看向门里躺在床上输液的秦沉。

秦沉看到站在门外的他，双眼闪烁着光亮，他几乎急切地对着奚棠招手，想让他进来，奚棠只是犹豫了两秒，秦沉就急匆匆地要从病床上下来找他。

奚棠见状，赶紧把门推开走进去，秦沉见他进屋，这才老老实实地躺回去，一双眼里闪着兴奋的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他这幅眼巴巴的样子，居然还有那么点孩子般天真的意思，

他感觉自己都要被秦沉盯出一个洞，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秦沉的视线太过炙热而直白，他整个人都看上去枯瘦得干涸，只有那双眼睛里流动的情绪是鲜活的。

奚棠甚至觉得人生也太戏剧性，只是过了几个月，他和秦沉的生活就变得翻天覆地，至少曾经的奚棠从来不会想过有一天，能被秦沉用宛如被遗弃的可怜弃犬般的视线盯着看。

李哲跑出去办住院手续了，整个病床只有他们两个人，奚棠自觉坐立难安，而秦沉又一言不发，似乎只要看到奚棠坐在他边上就满足了。？

奚棠正绝望地想着不会要一直待在这死寂的房间里吧，一声肚子因为饥饿而发出的咕咕叫声响起，打破了屋里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