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铮心里升起一个不好的念头。

“她走后，我找过她。”温逐缓缓地说：“父亲不让我再联系她，但我会长大。长大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处找她。”

“……结果？”黎铮感觉自己的嗓子眼发紧，他想起自己曾经对温逐说过，想要了解那位代孕妈妈，温逐却说没有必要，因为已经接触不到她了。

“她已经去世……很多年。”温逐的声音还算平静：“原本，她只要顺利地生下我，就可以拿钱走人，但她舍不得我。她央求父亲同意她留下来照顾我一段时间，就当是孩子太小，还不能没有妈妈。”

“那个时候，你爸和卢辛谭应该都挺忙的吧？”黎铮说：“所以他们同意了？”

温逐点点头。

就像专门照顾小孩子的保姆阿姨。代孕母亲由于孕育过孩子，很大概率会对孩子产生感情。黎铮心想，温时易果然是生意人，不做哪怕一丝吃亏的买卖。

“她对我非常好。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妈妈，和血缘没有关系。”温逐提起这些，声音很柔和：“她很温柔，连说话都从不大声……她教了我很多。”

“看得出来。”黎铮由衷地说：“看你，我就知道她有多好了。”

温逐从手指上摘下那枚款式老旧的戒指。借着走廊上透进来的灯光，黎铮第一次近距离地仔细观察它，发现它其实平平无奇，甚至从外表上来看十分过时，并不匹配璀璨集团二公子的身份。

很普通，甚至还有些廉价感，但温逐小心翼翼地捧着它的模样，就像是在捧着这世间唯一一颗最珍贵的钻石。

“后来，她被父亲赶走了，只留下这个。”温逐说：“当我终于得到她的消息，她却已经去世……因为代孕，难产。我当时不理解，为什么有了我，她还要生其他孩子，难道我不是她的儿子。直到我得知，她有两个身为Beta的弟弟还没有结婚，急需用钱。”

“……”黎铮默然。温家应该不至于只给代孕妈妈一点钱就打发走，但这样的家庭本身就是一个吸血的魔窟，人性的贪婪是欲壑难填的，究竟需要多少金钱才能填满？答案是永远都填不满。

而代孕合法化，其实就是等同于在物化人类的生育器官。需要利益而可以生育的Omega们都可以依靠其得到自己想要的，这还算好的，好歹是自愿的，更可怕的是背地里的非自愿代孕行为。

不论是男性Omega还是女性Omega，只要可以生育，就都是名副其实的生育机器，仅此而已。

“就知道代孕合法化不是什么好事。”黎铮嘟囔着，突然一惊：“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喜欢听道谢和道歉的？”

不然怎么解释温逐对道谢和道歉的过分在意，不喜欢听，也几乎能不回应就不回应。

如果是的话，那他可是从初见起就把温逐的雷给踩了一遍。不，根本就是在温逐的雷区上蹦迪。黎铮不禁苦笑。

温逐的声音就在身边，但他觉得很遥远：“她临走前对我说的那些话，我忘不掉。”

黎铮叹气。还真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比起温逐，至少他还有妈妈在：“这些年，你都是这么过来的？”

温逐转头，走廊上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有些困惑。

黎铮忍不住说：“很孤独吧。”

说完这句话，他看到温逐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他还来不及去等、去猜，温逐的脸就突然靠近、放大，同时，温逐伸手捧住他的脸，嘴唇贴住他的嘴唇，然后整个人都压了上来。

“……”黎铮仰倒在床上，温逐此刻给他的感觉，他太熟悉不过了。那是Alpha最热衷的独占欲望，那双原本淡然的眼眸里也像是点燃了烧不尽的火焰，急需冰冷的水源来包容。他不是小孩子，更不傻，当然读得懂温逐想做什么。

只是这份邀请来得太突然，黎铮完全没有时间多想。事实上，他认为自己不会也不想拒绝，即使时间和地点都不合适，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模棱两可、不清不楚，可是……发出邀请的不是别人。

叫他怎么拒绝。

温逐用两只手分别紧紧地握着黎铮的手，一边亲吻，一边低声仿佛压抑着什么：“你的信息素……很像她。”

“……！”黎铮浑身一震，蓦地睁大眼睛，用尽全力推了温逐一把。温逐悬停在他的身体上方，神色困惑。

“……易感期！”黎铮听到自己失控的声音。

温逐一怔。两个人相互对视，似乎都想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

温逐的眼神十分迷茫，黎铮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状态。就在两个人面面相觑的功夫，狱警在外面敲门：“大晚上的不睡觉，干什么？”

“……”黎铮看着温逐：“做噩梦了。”

“哦。”狱警在外面咕哝：“睡觉不要盖过头！”

黎铮瞥一眼墙壁上挂着的监控探头，心想，刚才温逐的失控肯定被看到了，那位赵警官还特意嘱咐自己不要做奇怪的事，结果……真够丢脸的。

“好。”黎铮回答，听着狱警离开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他伸手推了一下温逐，让温逐从自己的身上挪开。

他一边坐好，一边无意识地把被子抱在身前。这一幕似乎刺痛了温逐，导致声音略微沙哑：“刚才……”

“没事。”黎铮立刻说：“你刚刚恢复易感期，我知道会不稳定的。”

温逐一副如鲠在喉的模样，黎铮也没有再说话，两个人都静了静，气氛逐渐僵硬。黎铮看着温逐的脸，突然笑了：“现在是不是特别想说那三个字？”

“……”温逐也无声地笑了。

“语言是很伟大的。”黎铮表现得一点都没有被影响到：“我接受你心里的道歉了。”

温逐似乎松了一口气：“你不生气就好。”

黎铮摆摆手：“我的信息素究竟是什么味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他也终于知道自己在温逐那里，为什么是特别的了。徐之越确实说了真话，只不过说了一半。

温逐说：“橙花。”

“……”要说不奇怪，黎铮也是不想骗自己的。“信息素的味道像喜欢的人的妈妈。”青天大老爷，那温逐对他表现出来的像小猫一样的依赖……？

虽然根本就没有奢望过温逐能对自己产生怎样的感情，可这种从一开始就……黎铮在心里直叹气。他觉得自己好像那个八点档肥皂剧里的替身女主角，唯一的高光时刻就是在发现真相的时候，悲戚地对男主角说：所以，我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她！

……扯淡！！

大概是注意到黎铮脸上的精彩纷呈，温逐主动说：“你把协议给我的时候，我很开心。”

“那个啊……我现在可后悔了。”黎铮努力开着玩笑：“不过，你还不知道，你那个后妈来警局处理这件事了，是老高叫她来的。我没想到她居然会帮你。”

“她是可以信任的。”温逐只是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