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温逐轻声开口。

“……不会。”转了半天，黎铮的头都大了。

刚才的警察去而复返，把一身衣裤递进来：“自己换上吧。”

黎铮接过来，满不在乎地看一眼自己的囚服，继续转动魔方。狭小的房间里好久才响起温逐的声音：“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黎铮语气轻松。

“我三天就会回去。”温逐说。

黎铮点点头：“巧了，我也是三天。”

温逐抿唇：“……”

“哪边？”黎铮问。

“上。”温逐说。

“这样？”黎铮有种挫败的苦恼：“这里有没有其他玩具？最好是不太需要脑子的，比如七巧板之类……或者幼儿园的玩具也行。”

三天！他人生中第一次进看守所，就要在这里待三天！为了陪发疯的温逐一起发疯！！

“……”温逐从黎铮手里拿过魔方：“我不明白。”

黎铮空了手，又不好当场就换衣服，只好说：“我也是。不过，想不明白的事可太多了，我知道你的性格就是这样。”

“……”温逐转头：“哪样？”

“极端。”黎铮毫不客气地说：“虽然你的表面看上去就像一面湖水，平静无波，甚至偶尔人畜无害，但隐藏在内里的东西，却是波涛汹涌和一意孤行。”

“……”温逐看着他的眼神十分认真，仿佛从来都不认识他，想要好好地再看一看。

“我只是想陪着你。”黎铮说：“不管是上演《王子和灰姑娘》，还是到这里做阶下囚，我都觉得你需要人陪伴。”

说完，黎铮似乎看到温逐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不过转瞬即逝，他还没来得及捕捉，温逐就伸出手轻轻覆盖住他的眼睛，并没有触碰到皮肤，因为他只感受到自己的睫毛在微颤。

89 ? “很孤独吧。”

◎“你的信息素……很像她。”◎

看守所里的生活非常枯燥乏味，每天不是在过渡房里干坐着，就是在过渡房里睡大觉。黎铮偶尔都会抱怨，监狱里的罪犯好歹还有劳改活动。

不过，待在这里有一点倒是很好，那就是作息非常规律。黎铮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整理好床铺和自己，就去吃早饭，接下来直到吃午饭都是自由活动的时间，但说是自由活动，其实就只能在房间里发呆。

他和温逐待在双人过渡房里，每天不是同吃，就是同睡，所有自由活动的时间里，他要么是在看书，要么就面对着温逐。

而温逐的作息安排，简直堪称变态二字。黎铮是知道他自律的，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有多自律，自律到即使是进了看守所，也在坚持不断地健身和工作。

健身。工作。似乎是温逐的人生里唯二会做的事。天啊。黎铮感叹、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耐得住寂寞的人。

工作当然是指处理徐之越送来的文件由狱警经手检查过，再转交进来毕竟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关于进看守所这件事，也只有温逐一个人是认真的了。

黎铮看书的时候，温逐就在旁边看文件；而健身，用屁股想也知道，只能是由黎铮充当健身器械。

黎铮有时候看着自己的身体，都觉得温逐实在是不可理喻。就算自己现在是Omega，也很瘦，那也总还是个人吧！温逐天天拿他当重量器械用，还是人嘛？！

除了这些，黎铮还发现温逐会做噩梦。

他们住进来的当天就做了，黎铮当时没当回事，第二天晚上又做，而且不仅是做噩梦，温逐还会说梦话。

第一天晚上，黎铮只是迷迷糊糊地听见旁边床上的人似乎是在梦呓，等他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想仔细听的时候，温逐已经安静下来了，所以第二天晚上，他确定自己没有也不会听错。

黎铮下床蹲在温逐身边。温逐的梦呓并不是在清楚地说着怎样的词句，而是断断续续，一点一点地往外蹦。黎铮拼凑了大半天，才隐约听出来温逐是在喊妈妈。

他像安抚温羽焱那样，拍着温逐的脊背。没过一会儿，温逐就醒了。

“我弄醒你了？”黎铮轻声说：“你在做噩梦，还说梦话。”

温逐在黑暗里坐起来，好一会儿才说：“说了什么？”

“嗯……断断续续的，我也没听清。”黎铮决定不说出来。

温逐不置可否。适应了黑暗的黎铮看到他蜷缩成一团，抱着腿坐在床上，活像一只把自己卷起来的刺猬：“……我梦到她了。”

黎铮立刻猜到是谁：“是不好的事吗？”

“她，跳下去。”温逐的声音很闷。

“……”黎铮坐在温逐的床上，和温逐一起背靠着紧挨床的那面墙，他的胳膊碰到温逐的胳膊，惊讶地发现温逐的身体竟然在发抖：“你还好吗？”

虽然身处面积不大的过渡房，也看不到外面的景色，但黎铮莫名地感觉就这样和温逐坐在一起，好像坐在星空下等待一场即将降临的彻夜谈心，身心都很敞亮。

黑暗里，温逐似乎动了动，黎铮没看清楚那是在点头还是在摇头。他正考虑着要不要抱一下温逐，以示安慰，温逐就忽然靠过来，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像一只小猫想要钻进主人的被窝里寻求庇护。

他揽住温逐的肩膀：“别怕。”

“她跳下去前对我说，谢谢我做她的孩子，即使我只是借助她的身体来到这个世界上，她也依然把我当做是她的孩子。她还说感到抱歉，很抱歉没办法留下来。”温逐低声说。

“噩梦而已，不是真的。”黎铮轻声安慰。

“不是。”温逐说：“虽然那个时候我很小，但这些话，我都记得……她走的时候就是这样说的。”

黎铮变着法地想安慰的话：“或许她还好好地活着，就在这个世界的任意角落里，和你我一样活在这片星空下。说不定你们还有再见的机会。”

温逐沉默了好久：“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