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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哥哥,想想我吧

陈儒生来到厕所。

虽然时楚生在先前已经很理智地告诉他们不可能,但是时楚生再次说了这么一次,就像是再次把那层平和镇定的表象揭开。

陈儒生双臂撑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半晌后,他无奈地苦笑一声,抬手理了理自己的衣领。

他已经不小了。半辈子过去了,他对时楚生的感情早已从原来那个惊鸿一瞥的白月光变为现在这种半僵不僵的关系,他更不清时楚生这个名词是他钦慕已久的伴侣还是一种求而不得的执念。

陈儒生靠在镜子前,接着默默地低下头来,拧开了池子上面的水龙头。哗啦啦的水花砸下来,几滴水珠儿碰上他的手,接着又弹开。

算了,时楚生说没意思,他也是不是该放手了。

陈儒生回来的时候,餐厅里还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对话声。他看过去,发现是陈暮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凳子搬到时楚生旁边,小脑瓜儿仰得高高的在和青年说话。

旁边的王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的背上还披着不知是谁给他拿过来的一层薄毯。因为有人在睡觉,所以陈暮和时楚生对话时声音也放得很轻。

“你说你的爸爸不喜欢你?”时楚生听完后,还是摸了摸小孩的脑袋,“没关系的,爸爸可能是工作忙,他有时间一定会回来陪你的。”

这句话不知戳到了小孩哪里的痛处,他咬了咬唇,最后不说话了。时楚生也没再说什么,而是默默地给他夹了块肉:“还要吃吗?”

“陈暮,走了。”陈儒生在门口喊他。小孩子立马唰地一声站起来,时楚生一愣,最后也放下筷子:“你要走了吗?”

隔着不远的距离,陈儒生看见青年一个人坐在桌子边。他的右手搭在桌子上,披着的长发由于要做饭的原因梳到了后面,扎了一个低低的马尾起来。陈儒生有点狼狈地转过目光:“嗯,我在厕所里有人打电话让我回去开个会。”

“好吧,”时楚生看着陈暮跑过去拉住了他叔叔的手,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喊了他一声,“哎,陈儒生。”

“嗯?”陈儒生转过头来。时楚生靠在椅子上,他看见青年的眸尾弯着,一道浅浅的新月形。终于,他问:“上次你说的事情还作数吗?就是帮我考会计那个。”

陈儒生站在原地,拉着陈暮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作数。”

“好,我来送送你,”时楚生站了起来。出乎意料地,青年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背,说出的话也是笑吟吟的,“哎,以后还是得麻烦麻烦你了。”

他的动作只持续了几秒钟,青年手掌心的温度仿佛烙在陈儒生的背上,接着又一点点地扩散在空气中,最后消失。

陈儒生看着他,还是把那句始终没有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可以。”

“那谢谢喽。”时楚生笑着走到他身边,青年的肩膀擦过他的胳膊,仅仅只有一瞬间。接着,陈儒生看见青年卷曲的睫毛,在阳光照射下白得几乎透明的眼皮,然后往下看就是青年微微抿起的好看薄削的唇。

好像和十几岁的他也一模一样呢。

他们走出门,面前的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时楚生率先走了进去,陈儒生走在后面,按下关门键。

整个电梯安静地下坠。

陈儒生却仿佛听到了机械与出轮运转的声音,仿佛听到了电梯破空的声音。他的一颗心由刚开始的愤怒,悲伤,却再次被时楚生静悄悄地捧住,摆放到这方狭小的空间里。

原本激烈的心跳声逐渐平静下来。

沉默了一会后,陈儒生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的,温润的,还是他刚开始面对时楚生的样子。好像他们并没有开始,身边的电梯变成那个露着天的苍蝇馆子,他们还在面对面,漫无目的地聊着关于卫生纸和荧光剂的问题。

只不过,这一次,陈儒生知道自己没有可能了。

“以后考会计什么不懂的来找我,我也学过这些东西,”陈儒生露出一个淡淡的礼貌的笑,“毕竟我们是朋友嘛。”

送走陈儒生他们后,时楚生慢慢地往家走。

楼下有个便利店,时楚生的目光随意扫过去,却又落在一点猛地顿住门口摆放着煮关东煮的九宫格。只不过那机器上面还覆了一层薄膜,明显是还没有开始使用的痕迹。

时楚生的腿僵硬地迈过去,又不受控制地拿了根棒棒糖。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拿着糖问了老板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门口那个关东煮什么时候开?”

老板娘忙着斗地主,根本没有听清楚他的问题:“棒棒糖五毛一根哈,收款码贴在桌子上。”

时楚生猛地清醒过来。随着手机清脆地“滴”的一声,时楚生拿着手上莫名其妙买出来的棒棒糖离开了店铺。

……忘不了,真的忘不了。

是他亲手把沈祁送到国外去的。他亲手把沈祁送给了一个不爱他的父亲。

他又想起刚刚陈儒生带过来的陈暮。陈暮的个子很矮,大概比当年的沈祁矮了一个头。当时陈儒生上厕所去了,小孩子紧张兮兮地看了一眼旁边睡着的王叔,然后把板凳移过来,靠在时楚生的旁边。

“嗯?”时楚生顿了顿,然后给小孩移了些位置,“坐过来干什么呀?是夹不到菜吗?”

“不是不是,”陈暮抬头。他的眼睛黑得像葡萄,里面还带着点稚气,“我觉得你好像我爸爸的一个很好的朋友。”

他不像少时的沈祁。这个不道德的念头在时楚生脑海里飘过了一秒,然后又被他狠狠碾碎。为了掩盖这种龌龊的心理,时楚生摸了摸他的头。

“怎么啦?说说看,我怎么像那个哥哥了?”

小孩坐在板凳上,两双腿晃动着。他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然后再小声地说:“也不是外貌啦,反正就是气质!你和那个哥哥的气质很像,就像太阳一样温暖,特别容易让人靠近。”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可是那个哥哥不喜欢我,他看到我的第一面就和我的爸爸吵架了,他好像不太喜欢我。”

“楚生?”

时楚生的回忆戛然而止。他抬头,发现竟然是王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晃晃悠悠地跟了下来,而且一直偷偷摸摸地躲在便利店旁的大树边看他买棒棒糖。

“哈,原来您没睡着啊,”时楚生大步走过去,把手上买的棒棒糖送给他,“特意给您买的蓝莓味,您的最爱。”

王叔拿过来瞅了一眼,随即直接冷冰冰地拆穿:“这是你随手买的吧。”口里这么说着,他身体却很诚实地撕开包装,把棒棒糖含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嚼。

两人慢慢地往门口走去。走到半路,王叔突然问了一句:“我听小陈说的,你以后真不干酒吧的生意了?”看到时楚生点头,老头儿的声音不免有点伤感,“那以后和你跑不了货了。”

“没关系,我以后学会计。”时楚生回答。王叔呸地一声把那根光秃秃的棒子吐了出来:“那挺好的,我记得你高中的梦想就是当会计,不知道你为什么后来没有去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