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恢复的是视觉。眼前是一片黑,他歪着头往旁边看去,没有窗户,面向他的是一堵熟悉的墙。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可是脑袋跟灌了糨糊似的,他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接着恢复的是触觉。时楚生感觉他的右手被束缚,他艰难地往上看去,却看见一条黑色的领带一端牢牢地绑住他的手腕,一端又被绑在床沿边。
皮肤传来不可忽视的细密的疼痛,时楚生这下把那条领带认出来了。这是他在沈祁高考前为他定制的Foundation Menswear,最近却在他的房间里面消失了。结果却出现在了时楚生的手腕上。
时楚生看着那条因为勒得太紧而崩得笔直的领带,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原来是沈祁去拿的。
酒吧的那次亲吻对时楚生阴影太大了,他最后还是决定把这件礼物藏进房间里。以后等着有时机再送给他。现在看来却是不用操心了,沈祁不仅给他拿了还给他绑了。
门口传来“吱呀”一声,青年全身肌肉猛然紧绷,他双腿曲起坐了起来。只不过一只手被绑在床头上,他只好以一个狼狈的姿势跪在床上,甚至半边长发都垂下,挡住眼前的视线。
他抬眼,看到房前的门被人推开,外面刺眼的光源扑洒进来,习惯了黑暗的时楚生竟然被光线刺了一下,他立刻转过头,闭上眼。
他看不清,只听见了有人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越来越近,接着有冰凉的手指攥住他的下巴。那人没用力,只是小弧度地往上抬了抬,然后他问:“哥哥,你怎么哭了?”
时楚生茫然地睁开眼,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他只感觉有液体沿着他的脸颊一路向下,接着落进嘴角里。是咸涩的。他看见沈祁垂怜般的看着他,然后他轻轻地擦去了他眼角的眼泪。
时楚生摆头避开,头一次用了最重的语气:“沈祁,你究竟要玩什么过家家?”
青年抬眼,巡视的目光在屋内外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沈祁脸上:“你拿着我的领带把我绑在酒吧里面的地下二楼,沈祁,”他说,“我不喜欢你。放手吧,大家都是成年人,这样子对谁都体面一些。”
被药物麻痹的脑子此刻在慢慢清醒过来,旁边刷白的墙,墙角边堆积着的纸壳子与露出楼梯间一角的门口无一不提醒他这是在酒吧的地下二楼,那个他放货物的仓库。
沈祁却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时楚生整个身体一僵,他下意识想逃避,但很快无奈地发现他被领带拴住了哪里都去不了。
少年温热的躯体靠了上来,沈祁拿手臂环住了他的腰。他的下巴搁在时楚生肩膀上,接着是少年吐字时滚烫的气体,一起一伏地喷打在青年脖颈上。
他说:“哥哥,难道我在你眼里的所有行为都是过家家吗?你自己都知道我是成年人了,为什么还要拿小孩子的眼光来看我?我是认真的,我想追求你。”
接着,他听见少年一声无奈的叹息,接着他道:“可是你老是跑。我只好先把你抓起来了,否则我怕你……”
因为怕你有一天不见了。我留在世界上的最后一名亲人和爱人。
第30章 ………………
时楚生抬头看他。
他不断提醒着自己要冷静,自己作为一名兄长要作为他的表率。可是这些自作清高般的想法在弟弟那些隐晦的心思面前变得不堪一击。他甚至感叹于这个弟弟能把这些心思隐藏得这么好,能在他面前一直表演一个楚楚可人的弟弟模样。
“……你之前是怎么装的?”
时楚生看着他,他眼角泛红,眸子里全是不可置信。沈祁忍不住想上去亲亲他的眼角,但被青年扭头躲开。沈祁停下动作,委屈地看向他。
时楚生这次没搭理少年的撒娇,而是冷笑一声:“现在这个地方只有你我两人,沈祁,你要说什么可以直接说。不要学以前那样敷衍我。”
“……你这么不相信我吗?”沈祁反问他,接着又恢复了与孩子一般天真无邪的笑容,“我很早就在装了,比如那个在学校向我表白的男生。”
他看着时楚生:“哥,我能把他打得鼻青脸肿,难道我还怕他吗?没想到你现在才猜出来。”
时楚生摇摇头。他怎么会没有察觉呢?他就是太相信沈祁了。
很久之前明明就在怀疑怕黑是不是他装的,但是偏偏还是心软让他躺在了床上;在酒吧明明早就发现他在装醉,但是时楚生却不敢相信沈祁会这么耍心机;在已经知道他这个人对他有想法的时候,还是能毫无防备地喝下这个人给的水。
等沈祁把这些亲口告诉他的时候,一切都太迟了。
时楚生沉默了好一阵,就当沈祁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青年突然又开口了。他听见时楚生问他,是很轻的声音:“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沈祁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接着如同瞬间失去生机般快速褪去,只留下一张麻木的冷冰冰的躯壳。
“你觉得我会放你走?”
时楚生坐了起来。手上的束缚在一端不断拉扯着他,但是他仍旧坐在沈祁旁边,一个恰好的,能够平起平坐的高度。
“沈祁,我不喜欢你。你放我走,我跟你好好聊聊,”昏暗的光线下,时楚生坐在沈祁旁边。他声线清晰,一字一句都搭建出冰冷的逻辑框架,“放我走,之前的事情我们就一笔勾……”
他话还没说完,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极大的力气,时楚生闷哼一声,天旋地转间他被沈祁狠狠按在腿上。头发在混乱中变得凌散,长长的黑发垂落在少年腿边,腿上的人仰着脆弱白皙的脖颈却无法动弹,只能任由他的主宰者采撷。
“时楚生,你答应我一下要死吗?!别人给你一点钱给你一束花你就赶着上去被睡,我呢???”他被迫仰着头,看着沈祁一瞬间变得激动的脸,“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吗?哪怕你喜欢我一下也行啊?!你为什么不能考虑考虑我呢,哥哥?!”
他声音很大,一时间整个地下室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时楚生被他死死按着,肩膀甚至都被他按得咯吱咯吱响,他觉得他想哭的。但是他看着沈祁,他哭不出来,只是被他按着。不挣扎,不出声,整具身体都在细微地发抖。
肩膀上面传来的力度一瞬间消失,时楚生抬头,见是沈祁站了起来。
昏暗的地下空间,四面的墙隔绝了时间的流动,让人不知??是今夕何年。他们两个人,一个狼狈地倒在床上,一个衣服干干净净,精致得仿佛可以出席下一场宴会。
“别做梦。”沈祁站在他面前,铁面无私地下了审判。
“你的手机我拿走了,地下室的锁我也换了。在答应我之前,”沈祁看着他,几乎是一字一句地,“你别想跨出去一步。”
门没有被他关完,仅仅留下了一条小缝。有外面的光透出来,时楚生咬着牙。他的手腕被沈祁用领带拴在床头边了,而且还是一个死结。
时楚生挣扎了几下,领带非但没有让他挣脱,反而是把整张床的铁栏杆拉得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巨大动静。他拉了几下便没了力气,整个人沿着床栏滑落下来。
身体上的疲惫与饥饿,精神上也被沈祁摧毁得疲惫不堪。时楚生靠在床边,闭上眼睛。那一点光顺着薄薄的眼皮渗透进来,他被刺得眼睛痛。
沈祁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荡。不算小的声音,就像是被困在这一方天地,撞上墙壁又返回时楚生的耳膜里,接着化作一缕细细的丝线缠住神经,只留下了一阵一阵钻心的疼。
原来在沈祁眼里,他一直是这么想的啊……
时楚生苦笑一声,觉得自己前面的各种行为简直就是掩耳盗铃,落到沈祁眼里就是看着他演出的一场场拙劣的戏码,最后倒成了一个不干不净的下场。
他早已承认自己是个肮脏的人,没想到这句话从沈祁嘴里吐出来的时候,他才感到这句话比之前的任何一个人杀伤力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