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我还没问你,”青年突然看过来,“你高考成绩出来没?虽然你妈妈……但志愿也要填好,这可是关乎一生的东西。”
沈祁听到这里,嘴边的那唯一一点笑容也消失了:“填好了。”
祁娟去世了沈兴都不知道,反而整天催着沈祁按照他的意思填志愿。沈祁被他搅得烦不胜烦,最后直接关机回了老家。
“我填的都是本省的大学。”沈祁停下脚步,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你要说什么吗?”
时楚生本来想劝他的话就这么哽在喉咙里,他张了张唇,最后才说:“没什么,我只是想劝劝你,省内的大学虽然好,但是我觉得你更适合去更好的地方……”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们正好下山,正巧路过一个空空荡荡的废弃停车场。
“哥,”沈祁停下脚步,他平淡地掀起眼皮,“你在车上时我给你说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我。”
“你知道吗?”狂风骤起,路侧的两排枯树被吹得哗哗直响,沈祁的眼神冰冷得像死水,他看着时楚生,一步一步逼近。时楚生往后退,但面前的少年却突然抓住他的手,并且往他身边狠狠一拉。
时楚生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脚很软,全身也轻飘飘的,他也没有什么反抗的力气,就这么被沈祁扯到了身边。
少年的声音落了下来,还是淡薄的,还是没有什么感情的。但是如果仔细听,就可以听到他压抑在喉间的压抑与疯狂。
“时楚生,你装什么傻呢?”
第29章 ………………
时楚生被迫仰起头。
少年冰凉的手指游移上来,划过他的脖颈,接着往上。他怜惜般地眯着眼,如同对待一件珍贵脆弱的艺术品般的,轻轻别开遮去他眸边的发丝。
时楚生想他应该挣扎,应该恼羞成怒地把他推开,应该怒斥他是一个善于伪装的伪君子,但是他走不动,甚至于移动一下都很难。他努力地抬起头,连声音都在害怕地发着抖:“你给我下了药?”
他混迹于情场多年,自然遇到不少下药想和他上床的男人。时楚生每步都走得谨慎小心,甚至于到了别人给的饮料他从来都不喝的地步。没想到最后还是栽在了他最信任的弟弟手里。
沈祁扶着他,动作轻柔而小心,然后他笑了笑,唇边可爱的小虎牙若隐若现:“什么叫我在下药呢?哥哥,只不过是你累了。”
少年的体温炙热滚烫,时楚生被他的手被迫带着贴近,一股恶寒却笔直地从小腿传导至手心,整个身体也仿佛被细密的针扎了一般的颤抖。
“你这是为什么呢?”
时楚生的声音是颤抖的,悲痛的,连沈祁抱着他的动作都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但是他很快把他搂在怀里,让他贴近着自己的心脏。
让他日思夜想了这么久的哥哥就在面前,沈祁长长地喟叹一声,接着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哥哥,你知道吗?我十二岁时遇到了你,当时我还不知道这叫心动,只是觉得我很依赖你。”
沈祁的心跳如雷贯耳,如同洪水猛兽般呼啸而来,打在时楚生好不容易建设好的心理防线上。一下,一下,又一下,那道长堤也渐渐地有了裂痕。
“然后我在十四岁时遇到了宋卿,是他教会了我,这个就是你经常挂在嘴边该死的同性恋,这不是依赖,这就是心动,”沈祁察觉到青年不再挣扎,他继续说,“可是你呢?你自己千遍万遍地告诉我同性恋就是不正常,但是你在底下交了无数个男朋友……”
他咬着牙,脸上的笑容猛然收起,而是一字一句愤恨地道:“你这个就叫,行骗。”
时楚生越发站不住了,困意海啸般扑上他的神经,把他本来就不复存在的理智砸得支离破碎。在最后一刻,他狠狠咬破嘴皮,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沈祁,我不喜欢你,放弃吧。”
他能明显看到少年表情空白一瞬,然后他动作粗暴地搂上他的脖颈,压着他的后脑勺咬破了他的唇角。看着鲜红的血从他的唇边浸透出来,他看着他,然后满意地舔砥去。
时楚生的嘴角还带着点刚刚烧纸烧出来的草木灰,被沈祁卷到嘴里,接着细细品尝,咽了下去。
“假如你不爱我,那就去死吧。”
昏昏沉沉。
时楚生迷失在那一片无妄海里,往事像潮水一般淹没上他的脚踝。接着传来的是小腿处冰冷刺骨的触感,接着往上。腰部很冷,时楚生剧烈地抖了一下,像是沈祁站在他身后时,用力地抓了他一把。
时楚生猛地回头,但是背后空无一人。
刺骨的海水沿着他的骨骼向上,时楚生冷得哆嗦。他往下面看去,海水干净得像一场透明的梦,映照着他惊慌失措的脸。
海水咆哮着,席卷着,在他的身边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他濒死般扬起脖颈,抬头的瞬间他看见自己悲惨的半辈子就这么在自己眼前呼啸而过。
十四岁时父母投资失败带着他自杀,但只有他不幸活了下来。他在医院被拔掉呼吸机的一瞬间,竟然想的是再去死一次。
后来有亲戚收养了他,可是一看到时家居然还有债务的时候,亲戚直接把他赶了出去。
时楚生成了一条没有人要的,对,还有背着债的流浪狗。
高考时前往二中的路上,穿着校服的少年被堵住,少年时楚生被追债人逼到墙角,然后怯生生地质问他们要干什么。
为首的人玩味地揪起他的校服领子把他掼在墙上,然后笑眯眯地跟他说:“小朋友,你别紧张,我们去玩个游戏吧。”
时楚生不想陪他们玩游戏,被堵了这么多次,这是他头一次试图逃跑,但是最后还是被人逮了回来堵在角落。他们也不打他,只是笑眯眯地告诉他这个游戏叫做竞速游戏,必须要他时楚生亲自来参加,因为他那对死去的爸妈欠了钱。
时楚生哭喊着,消瘦得营养不良的身体发着抖,最后已经跪着抱住男人的大腿,祈求着他们放他出去。
那些人笑眯眯地看着他拙劣不堪的表演,直到为首的人看着手表,蹲在他面前耐心亲切地读着剩余的秒数:“十三分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
直到秒针咯哒一声到了既定的位置,那人才大发慈悲地挥了挥手:“快去吧时楚生,离彻底不能进考场还有一分钟,加油哦!”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时楚生赶到考场时,距离考试开始已经过去了十七分钟零二秒。他狼狈地被拦在考场外,偶尔还有几个巡查的监考老师新奇地看他一眼,应该是在想这人怎么在高考这么重要的日子都能迟到。
……海水淹没到头顶。
时楚生阖上眼睛。他感觉自己已经要死了,他真正的自己应该已经在十四岁那年随着父母去了,徒留这副残破的躯壳在世界上,然后还完债务,他早就应该像沈祁说的那样,去死。
可下一秒,一只有力的手掐住他的脖颈,把他从水里捞了出来。时楚生惊慌地抬头看去,看见是沈祁正在冷冷地看着他,他好像很生气:“哥哥,你是不听我的话了吗?”
时楚生狼狈地呛咳一声,接着彻底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