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校长、周太太只得上来苦苦相劝,一群人在掰扯理论时,音量高低起伏时,黄珍珠一个人自前厅走了出去。
庭下如积水空明,劲竹在九月夜之间,斑驳竹影映在地上,弄得养鱼缸几尾锦鲤一甩鱼尾骤然散开。
张助理来时见她在庭下台阶处坐着,背影单薄,显得整个人孤独伶仃,他唤她:“黄小姐,那个太太真的是指你,并非另有其人。”
他自公文包翻出之前伪造的那张结婚证给她看,解释了从何而来。
黄珍珠虽说结过婚,但是还是第一次见到结婚证,眼神停留在两人的合照,里头那个笑得温柔恬淡的她,好像已经是别人。
“张助理,我不是在纠结他太太是谁,我只是感觉很复杂,理不清头绪。”黄珍珠拿着结婚证,偏头问他:“你说这是假的?”
张助理回答是,下一秒,这张结婚证就在黄珍珠手中被她撕掉了,她不想再受他的束缚:“我和他没关系,留着也没用。”
张助理发现:“啊……你这……”
张助理此时却发现,这女人的眼中第一次焕发出他不曾见到的东西,连周明都未曾见过,犹有泪光时倔强沉静,是温柔的有力感,似破茧的蝶:“我答应去赎人,但是……”
张助理急忙竖起耳朵,记下她说了什么。
……
黄珍珠答应去赎人,张助理次日一早便携着周明的相关证件,过海关去了维港的渣打银行,因是大客户无需预约,自周明的户头取四百万,都是千元港纸,刷刷刷的数钞机声未停过。
匪徒的要求是晚上十一点,他太太提着钱在平山村走,到时有人和她接应,让她跟着走。
平山村是市区的城中村,在距离游艇会四五百米的地方,附近有个工业区,很多外来务工人员,三教九流,居民楼林立逼仄,最让警方棘手的是,夜间进去很容易迷失不说,也不便派人时时追踪黄珍珠。
晚间九点,几辆黑色的商务车抵达平山村,唯恐在行李袋或是黄珍珠身上放置追踪器,被匪徒发现,周明性命危险。
人命关天,容不得疏漏,只得搁置追踪器这个计划,选择另一个计划。
副座的老警察告诉后座的众人:“五百万金额巨大,应该只是求财,顺应他们的要求就无事。”
黄栋梁却觉得荒谬:“我办过的绑架案之中,都只会要求家属去赎人。若是只求财,就不会指向性这么明显,要太太赎人。这人八成认识珍珠。”这也是他昨夜这么强烈反对的原因,当他知道珍珠愿意赎人,于无人处时猛汉哽咽,闷闷埋首地擦泪,觉得对不住死去爸妈的一番托付。
是黄珍珠寻到他,不断和他保证会安全无事的,握住他手时宽慰他:“阿哥,就许你见义勇为,不许我救人一命?”
同一时间,吴奇凤看着时钟上的秒针一圈圈滑过,难掩兴奋,为了今日,他做足十二分准备,准备药死周明,刀插黄珍珠,让他看着自己的孩子在面前死去,最后携着五百万偷渡至维港,从此天高海阔,纸醉金迷,过一把有钱人的瘾。
为怕他脱逃,吴奇凤今晨一不做二不休用刀捅伤他两条腿,现时周明被殴打之后,身上没一处能看,要么染血要么淤青,耷拉的额发被汗水血污浸湿,落魄不堪,血呼啦的,但骨子里那股矜贵和傲气,是吴奇凤使了大气力都无法挫灭,愈加懊恼时对他拳打脚踢得更卖力。
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吴奇凤也有应对之招,翻出那台相机,装入胶卷时叫小弟把周明浑身扒了个精光。
周明不死,他就拿裸照威胁他;周明死了,他就拿裸照威胁他亲人,毕竟谁也不想玷污死者。
临近十一点,随行警察让黄珍珠下车:“我们的同志会暗中跟着你,你也要注意安全。”
黄栋梁偏头望向窗外,黄珍珠知道阿哥又红了眼圈,一旁的周太太原本想拉着黄珍珠的手,再嘱咐一番千万要救她儿子之类的话,被沉着脸的周校长摁下,他很是沉稳:“她知道怎么做的。”
81 幸好你没事 <宝石灯火(剪我玫瑰)|PO18臉紅心跳
81 幸好你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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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村逼挤难行,这时在工业区上班的工友都已下班返到租屋,准备睡觉,这时巷子静谧又吵闹,有人在巷口接水洗头发,有人站在小摊前等着炸鸡翼,避开旁人泡脚后泼出来的水,又经过巷口三五成群穿着暴露的流莺。
不似城里的城中村握手楼逼挤迫近,满地湿漉,屿山村大多是平房,最高的自建房不过三层高,踏出巷子就是未平整过的土路,远处是一望无垠的绿野池塘。
黄珍珠依据匪徒的指示在城中村里走,此时眼睛被光闪了一下,抬眼看是前面小青年把玩着的钥匙串,上头有个大拇指和食指相扣般的圆镜。
故意地闪了黄珍珠一下又一下,她心想应该要她跟着走。
小弟在前面走,黄珍珠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转头望去,身后小巷并无警察,连个人影都没有,她心里一沉,怕不是跟丢了?
小巷静悄悄,黄珍珠来时明晰自己的心情,她是不愿周明出事的,昨夜她理不清思绪,是因为她分不清心底的担忧是否纯粹,纯粹地把他当做一个熟人怕他出事,还是心中对他仍有难言的情感……
七弯八绕、兜兜转转,走过好几段未有路灯的暗巷后,黄珍珠已分不清身处何方,直至小弟走进一处厂房,拉开了铁门,冲她示意:“进来。”
沉重的铁门于背后拉上,麻绳被丢弃于一边,黄珍珠看见了瘫坐在椅子上的周明,他微微垂首,早已被打得神志不清,并无绑缚,两条腿鲜血直流。
身旁站着的匪徒并无遮脸,身材壮实,并不担心周明逃跑:“小孕妇,还记得我吗?”说完冲小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查钱袋里有无追踪器。
黄珍珠活到现在就遇过一次抢劫,印象深刻,乍见这人立时明白,之前在东梓村遇到的劫匪头目,原来他还未伏法……
她之前还以为是周明做生意得罪了什么人,毕竟这男人聪明又霸道,她不顺他的意、他的花招都奇多,更别提对付旁人。
明白这点后,黄珍珠和之前的周明一个想法,这吴奇凤蛰伏多日来绑架,为了之前报警捣毁他团伙的事?……真是报复心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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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拉开钱袋,整齐的沓沓千元大钞映红他贪婪的眼底:“没追踪器。”
要说黄珍珠不怕是假的,都不知警察同志现时在哪,她强装出临危不惧的样子:“钱给你了,让我带他走吧。”
吴奇凤拧起一桶水泼醒了周明,他乍见黄珍珠就在眼前时,他眼睛红得可怖,望着她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冲她疾言厉色地吼:“黄珍珠!我老婆又不是你!走!我不用你!”
黄珍珠被吼得心脏直跳时,就被身后的小弟往后扭住了双手,用麻绳结结实实捆住了,还堵住了嘴:“老大,好了。”
吴奇凤拨开脚边的塑料袋,拎了瓶敌敌畏出来,讥讽他:“事到如今都要落黄泉了,还护着小孕妇?周生,你真是痴情。”说完,掐开周明的嘴,径直往里倒:“一刀捅死你太便宜了,生不如死吧!”
在黄珍珠凄厉、疯狂摇着头唔唔唔声,想尖叫却喊不出声里,周明被灌进了整支敌敌畏,他猛烈痛楚地呃呃有声,瘫在椅子上痛苦地剧烈咳嗽。
随手扔开敌敌畏,下一步就要对付黄珍珠了,吴奇凤大拇指刮着染过血的刀刃:“小孕妇,我只想捅你一刀,让你的孩子替我的田田陪葬!我知道你想问田田是谁,这个问题叫死鬼周生日后托梦告诉你吧!”
小弟制住挣扎乱动的黄珍珠,吴奇凤刀尖冲着她的肚子,往前狠狠一捅,电光火石之间,好似电影的慢动作,有个身影猛地从吴奇凤身后飞扑过来护住她,那刀尖直直捅在那人的后腰上……
黄珍珠被扑得卧地,身上传来周明痛苦压抑的闷哼,他胸腔剧烈颤动,在地上呕出来伴随着扑鼻气味的浓黑色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