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身上还披着长途旅行的斗篷，他往前缓缓走进火盆光线笼罩的范围，摘下手上的手套，随意搭在面前的一排长椅椅背上，开口：“你好像不是很乐意见到我。”

阿丝特弥亚反问：“按照教廷的日程安排，你现在应该在涅瓦兹省监督新圣所的修建，这么急着赶回来，是有话要跟我说吧？”

安东尼往前走了一步，在第一排长椅左边的第一个位置上坐下：“这两天外面的传闻很多。”

阿丝特弥亚不动声色：“所以呢？”

安东尼皱了皱眉：“所以你真以为亚历山德罗是真的想和教廷联姻？”

阿丝特弥亚的声音绷紧了几分：“他怎么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风声是从霍亨索伦宫放出来的。”

安东尼盯着她看了几秒：“你还是想嫁给他？哪怕知道这是一场政治博弈？”

阿丝特弥亚没有马上开口，她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安东尼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所以你是替教皇陛下来当说客的？也是，除了他，现在好像也没人能直接命令你了。”

安东尼听出了她语气中明显的敌意，微微叹了口气：“亚亚，我们不是敌人。”

阿丝特弥亚反唇相讥：“怎么，你现在打算对我用‘兄妹’这个称呼了？”

“我这是为了你好。”安东尼提高了些声音。

阿丝特弥亚没有回答，眼神中的嘲讽显而易见。

安东尼又叹了口气：“你明知道在眼前这样的局势下亚历山德罗打的是什么主意。虽然他现在在我们的控制下，但是你以为他就这么任我们摆布了？他提出和你联姻，不过是想把教廷和王室捆绑在一起，由此我们起码在明面上不能再对他怎么样，他也由此能争取到一点时间。而教皇陛下的意思很明确了，不能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阿丝特弥亚往后退了一步：“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对他那么言听计从了？”

安东尼身子微微前倾，两只手支在膝盖上：“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把他和我都当做了敌人？”

阿丝特弥亚猛地吸了一口气：“不是我要把你们当敌人，安东尼，你当时答应过我的，就在这里！你自己说过的话还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吗？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妹妹，你明知道我喜欢他，喜欢了很多年！我要求的不多，我也知道现在进入霍亨索伦宫，他也只是需要我作为一个傀儡站在他身边，但是我不在乎，这是我现在想要的，而且你答应过我会帮我。现在联姻是他主动提出来的，而你为了不违抗那个人的意思，要在我面前把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一笔勾销？”

安东尼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他站起身试图安抚面前的人：“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然知道这是你多年的心愿，只是亚亚，你得想清楚现在的局势。教皇陛下不希望你嫁给他，你如果一定要嫁，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你就不怕他把你当成弃子？”

阿丝特弥亚冷笑：“我看怕被当成弃子的人是你吧？”

安东尼哑然片刻，最后开口：“所以你打定主意要进霍亨索伦宫，要坐上那个位置？”

阿丝特弥亚沉默了几秒，抬头看他，声音放平缓了些：“哥哥，你知道我很少开口求你或者求他，我很清楚面前的是什么路，我也甘愿承受那样的后果，我只求你这一次，帮我实现这个心愿。”

安东尼迎上她的目光，在她眼神深处看到了一丝恳求。

半晌，他移开目光，转身从后面的椅背上拿过自己的手套，一边往外面走一边开口：“你得认清现实，亚亚。这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你要知道，现在你我的性命都掌握在他手里，圣女只是一个头衔，并不是非谁不可，我对他来说也是一样。没有足够的实力，只会是这样的结果。

“我明天一早会去见他，我会告诉他你的心意，至于接下来他会做什么决定，那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亚瑟和齐绍离开塔楼之后没有走远，绕了一圈回到了夏宫靠近花园一侧的南门。

自从老领主和前任首席圣骑士波佩尔身亡以来，整个夏宫都被教廷的红衣司教控制了，骑士被遣散，武器被收缴，整座宫殿一夕之间变得冷冷清清。

亚历山德罗继任领主以来，在与教皇的斡旋谈判之下，也只是解除了夏宫内部的戒严，把所有看守的红衣司教都撤走，但是这里还是一座被“弃置”的宫殿。

亚瑟两人刚走进偏门的大餐室，迎面就看见了喀黛。

她应该是一早就过来这边了，身上穿着城堡女仆的黑色长裙，系着一条白色围裙，俨然一副厨娘的打扮。

看见亚瑟和齐绍，她放下手里的炉灰铲走上前：“怎么样？殿下没认出来吧？”

亚瑟瞥了旁边的人一眼，觉得自己有点牙疼。

喀黛见谁都不说话，皱眉：“出什么事了？”

亚瑟坐进餐桌旁的椅子里，哼了一声：“应该是蒙混过去了，只不过利奥究竟有没有起疑心，那就另说，反正我说了他是你带的线人，利奥没有多问，只说你的人，他放心。”

喀黛还没来得及开口，齐绍已经往前走了一步：“他今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法勒利的教廷和王室就要成一家人了？他打算做什么？”

亚瑟和喀黛对视了一眼，避开了齐绍的目光，突然开始聚精会神地研究放在桌面上的头盔。

齐绍见这人不打算回答，转头看向喀黛。

喀黛四下看了看，见没有其他人在，犹豫了一秒，低声道：“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这几天翡冷翠，包括周边几个临近的省份都在传，新任领主要 跟伊利斯教廷的圣女联姻了。”

虽然多少猜到一些，眼下听她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齐绍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定了定神才站稳，直接对亚瑟道：“谁出的主意？”

亚瑟：“……你以为我们有那个能力左右他的想法？就连拉乌尔大人都不一定同意这件事呢。”

齐绍眉心拧紧了，他在原地踱了几步，沉声开口：“这个决定太草率了，他就不怕联姻之后自己的一举一动更是落入教廷的掌控？不怕那位圣女和教廷联手，甚至就用当初的手法再给他下毒？”

至此，喀黛多少也看出了他态度的异常，带着些探询看了亚瑟一眼，亚瑟抿唇，对她微微点了点头，接着看向齐绍：“这倒是应该不至于，就我们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那位圣女殿下……应该不会给利奥下毒。”

齐绍敏锐地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们之前就有来往？”

亚瑟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声音有些发闷：“这说起来就牵涉到教廷的秘事了，不过你能不能别说的这么……这么……好像利奥跟圣女有什么私情一样？”

第5章

喀黛看了亚瑟一眼，走到他们进来的门口，推门往外面看了看，确认没人之后把木门从后面闩上，接着把通往一旁侧楼楼梯间的门也关上，最后把壁炉对面花窗的窗帘也掩上了。

看到她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齐绍心下有了些预感，他看向亚瑟：“难道圣女与王室还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

亚瑟叹了口气：“这事在整个法勒利公国的王室和教廷高层内部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但还是以防隔墙有耳的好。你之前跟安东尼打过交道，也见过阿丝特弥亚，你对这两人印象如何？”

齐绍思索了几秒，开口：“安东尼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我之前听利奥多少提过，他算是教皇身边的心腹，但是从我跟他打交道这几次的情况来看，我觉得他不像是……怎么说呢，如果说是心腹，我觉得没那么简单，他确实是在为教廷做事，但他也有自己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