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绍抬手捏了捏眉心：“利奥，我不认为眼下是讨论这些的时候。而且从我们目前的合作来看，我没看出有什么地方你们的利益会发生冲突。毕竟只有联手，我们才能在清扫太子势力的同时，将伊利斯教廷的势力引出来予以重创。”

亚历山德罗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望，他从木梁上跳下去，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从下面仰头看向齐绍：“你只是把你自己当做一件趁手的工具，而我想要的并不是一件工具而已。有时候你得做选择。”

齐绍哑然。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说什么，亚历山德罗已经转身朝废墟另一边的出口离开了。

先前被亚历山德罗安排出去的那些人手脚很快，不到一个时辰便有人过来回报消息了。

因为那些烟火爆竹毕竟是易燃物品，港口一带刚刚发生过爆炸，那些海寇的“火流星”也说不准会不会再投放，所以他们并没有把东西带过来，而是全部储藏在靠近城门的一处原先的烟火制造坊中，另外之前亚历山德罗让他们找的工匠也从逃难的百姓中找到了两名，此刻也正在那个工坊里等着。

亚历山德罗听说这后眼神亮了亮：“工匠也找到了？那正好，我现在就过去。”

过来送信的那人脸上还是有些怀疑，目光在齐绍和亚历山德罗中间来回转了转，最后看向齐绍，直言道：“我们之前很少跟法勒利的商人打交 道，不知道他能不能信任，烟火爆竹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杀伤力，但是那么多东西都集中在一个工坊里，我们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

齐绍沉吟了几秒，转向一旁的褚颉：“你跟利奥殿下一起过去吧。”

褚颉脸上明显闪过一抹讶色，但什么都没多问。

亚历山德罗转向齐绍：“昨晚瀛洲战船放了‘火流星’，夏丹在海上一定也有所察觉，他应该会想办法去探探那些船上的虚实，接下来要派人到码头附近看看他会不会传消息过来。我这边就算掌握了之前黑火的配方，最快还是需要半天的时间，从现在到今天入夜之前，不管瀛洲那边发动什么样的攻势，码头这一带都不能丢，如果顺利，入夜之后就是我们的战场了。”

齐绍觉得这人话里话外的语气似乎带了些别的意味，但是没等他说什么，亚历山德罗已经示意传话的人和褚颉准备走了。

他注视着三人的背影离开这片仓库废墟。

亚历山德罗没有回头。

第29章

晟历428年元月二十，海宁府传来加急奏报，上书瀛洲海寇进犯，双方在港口一带形成对峙之势，海宁府总督战死，五皇子齐绍带领剩下的府兵和临时召集的民兵，深陷战局，生死未卜。同时一起失去消息的还有法勒利公国的特使一行人。

怀明帝紧急召集防务大臣、太子和三皇子齐渊道敬德殿议事，最后连颁数道旨意，首先从临近的上元府调派府兵，紧急赶往海宁府支援，务必确保五皇子齐绍和法勒利公国特使亚历山德罗王子的安全，同时从邺京指派大将军林氏出征，齐渊作为副将随同出发。

因为战事紧急，齐渊从敬德殿离开之后直接回王府做准备，将军的车马将在一个时辰之后出发。

他刚换上铠甲，手下心腹就带着一个黑衣人匆匆走了进来。

齐渊一眼就认出跪在面前的人是几天前自己派出去海宁府寻找齐绍下落的，当下脸色就变了：“黑隼？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白鹰呢？找到绍殿下了吗？！”

黑衣的属下满脸风尘仆仆，闻言抱拳回道：“殿下请放心，我们昨天早晨赶到海宁府，找到了绍殿下。瀛洲海寇发动了攻击，绍殿下现在带人守在港口码头之外。属下本想劝绍殿下先往回撤到城外的安全地方，绍殿下执意不退，只留下了白鹰在身边协助。他给了属下一封手书，叮嘱属下要尽快把这封信交到您手上。”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函递给齐渊。

齐渊脸上神情放松了几分，接过那封信：“你这一路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不想他才刚刚拆开那封信看了前面几行，贴身的心腹侍卫急匆匆赶进来：“殿下，法勒利公国派了使者过来，您之前吩咐要盯着那边的动向，属下直接把人接到王府了，目前太子那边和宫里暂时没透消息出去。”

齐渊眉心拧起来：“这个时候他们怎么会突然派使者来……就算听说了瀛洲的战事，也不应该动作那么快。他说是什么事了吗？”

心腹摇头，接着犹豫道：“属下看他身上衣着打扮……倒像是穿着丧服，他只说有口信要送给特使王子殿下。”

齐渊眉心跳了跳，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信函，沉声道：“我现在去见那个使节，消息封好不要走漏。这个节骨眼不能出任何差错。另外你亲自去一趟林将军府上，就说我有要事相商，请他务必马上到王府来一趟。”

半个时辰后，王府，书房。

“什么？！你说法勒利的领主……死了？！”身披银甲的中年男人满脸不可置信。

男人年纪刚过三十，面庞方正，剑眉星目，因为常年驻守在外，训练加上风吹日晒，他眼角早早爬上了一圈皱纹，看起来老成持重。

这便是驻守晟国东南一带的将军林氏，也是与石涧玉师出同门的大师兄。

齐渊面色凝重：“按照使节的传信，应该就是几天前的事。”

“可是……我印象中那位领主应该正当壮年，比咱们陛下还不及几岁，怎么会这么突然？是突发什么急病了？”

齐渊看了候在一边的心腹一眼，对方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眼看着房间里再没有其他人，齐渊沉声道：“突发急病只是他们使节的说法，我估计这背后也许还有别的缘由。这也是我着急请将军过来的原因。”

他说着顿了几秒，抬眼看向面前的男人：“因为阿玉的缘故，我与将军之前曾经有过一面之缘，那个时候大家都还是不大懂事的孩子。经过这么些年，我能看出将军确实是心怀家国天下，不是只想在朝堂上谋得一席之地的蝇营狗苟之辈，接下来，我便与将军坦言了。

“将军或许听说了，去年秋天我大病了一场，刚好在那个时候阿绍被父皇罚入禁宫思过。这两件事并不是单纯的意外和巧合，当时我遭人陷害中了毒，阿绍为了找解药，孤身深入法勒利公国，由此结识了那位王子殿下。

“不知道将军可听说过法勒利公国境内的伊利斯教廷？据阿绍当时带回来的情报，教廷想要篡夺公国的王位，因此往我晟国境内派遣了探子，与朝廷中的某些势力达成了合作。眼下瀛洲突然发难，阿绍身在海宁，他给我传信回来，在那些瀛洲海船上发现了法勒利公国的探子。

“在这个节骨眼上，瀛洲从东部进犯，法勒利公国的领主又突发急病去世，将军认为这只是简单的巧合吗？”

林将军微微皱眉：“殿下的意思是，法勒利公国与瀛洲已经形成了某种联盟？眼下瀛洲那边的战事，法勒利公国也掺了一脚？”

齐渊点头。

林将军沉思了几秒，眼中闪过一抹忧虑：“按照这个思虑，瀛洲那边发难就不会是一次单独的行动，那边起了战事，这边一定就有后手。可是涧玉守着阳羡关，法勒利军队纵然再精悍，也不会蠢到正面进犯吧？更何况按照你刚才说的，是那个所谓的教廷想在他们国内作乱，如此一来，他们应该更腾不出手来干预我大晟的内政才对。”

“将军所言甚是，只是将军漏了一点那些在晟国与伊利斯教廷有勾结的人，又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眼下你我一旦离开，邺京就再无能统兵的大将军，如果这个时候京中起了乱子，谁会从中得到最大的利益？”齐渊语气意味深长。

林将军眼中精光乍现，他往齐渊的方向逼近一步，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三皇子殿下慎言。”

齐渊眼中神色越发冰冷：“此事自然不是儿戏，但是如果真就这么离开了，我始终放心不下。眼下我有一个计划，还请将军先听完。”

……

一炷香时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