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渊抬头看了齐绍一眼，斟酌着道：“如此……这事得抓紧了。父皇很有可能准备指婚了。”

“指婚？”齐绍一怔。

齐渊点了点头，面色有些沉郁：“眼下这事只是透出了些风声，不过我不打算继续做傀儡。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管指了哪家的郡主，他一定都不会让太子或者我太占风头，一切说到底都是为了制衡权力。再者说，我与涧玉已经有了约定，不到最后一步我不会轻易辜负她。”

他看向齐绍：“昨天也只是在城门口匆匆见了她一面，你之后跟他们一起回了别馆，她怎么样？”

“玉姐看起来同之前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也许就像她说的，在边关领兵总好过在这个朝堂里尔虞我诈。只是……三哥，只要玉姐在这个位置一天，她的婚事也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她承袭上一任镇西将军，手握重兵，父皇那边不会轻易把她许给任何一个皇子的。”齐绍的声音有点轻。

齐渊半晌没回答。他抬头出神一般看向暖阁之外的天际，过了几秒才开口：“这也是我们必须抓紧的原因。不仅太子那边在虎视眈眈，就时机而言，也确实不宜再继续拖下去了。阿绍，必须尽快跟翡冷翠那位王子谈一谈。”

齐绍点头：“三哥放心，我会尽快。”

第9章

按照晟国宫廷的传统，每年的除夕宴是最为盛大的一次庆典。

宴席通常在崇天殿布置，从正殿到廊檐再到下方的小广场，灯笼和暖炉将整个一圈地方照得亮如白昼，如此热闹一直要持续到将近二更天。

今年因为亚历山德罗一行来使，怀明帝为了彰显晟国风范，整个宴席的礼仪布置都比以往繁复了许多。

法勒利人的肤色相比晟国人本就偏冷白，在大殿暖黄的烛火映照下，加上喝了几杯暖酒，齐绍只觉得那人越发唇红齿白，眼睛如同流动的湖水，说不出的勾人。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那一番关于“和亲”的话已经传开了，齐绍总觉的几位公主的目光在不住往亚历山德罗那边瞟。

偏偏对方一个眼风都没往这边落，一晚上得体适宜的谈笑全给了上位的皇帝。

等到宴席最终散场的时候，已经临近三更了。

宫门外停满了朝臣的马车，一时间车轮粼粼声、谈笑道别声、马儿打响鼻的声音、车夫吆喝声，似乎交错蒸腾成了一片有形的热气，在朱红的宫墙下袅袅升起。

怀明帝今夜难得兴致很高，宴席慢慢散了之后又留着亚历山德罗在书房喝了会儿茶，临近半夜了才让人把他送出来。

石涧玉的马车一早就在外面等着了，但是看到旁边骑在马上的另一个人时，王子殿下还是不由自主怔了怔。

因为在外面吹了半天冷风，齐绍的脸色已经被冻得有些发白，迎上亚历山德罗的视线，对他微微点了点头：“天晚了，我同石将军一起送王子殿下回去吧。”

亚历山德罗笑了笑，没有多看他，反倒是先对着石将军拱手，接着目光才从齐绍身上扫过去：“石将军辛苦，绍皇子辛苦。”

眼见着他进了马车，一行人开始掉头朝玄武大街的方向走，石涧玉往后面落了几步，驱着马儿走到齐绍身边，低声道：“你肩上的伤还好吧？”

齐绍点头：“这么一段路没什么大事，更何况早先过来赴宴的时候三哥就给我敷了一层药，不碍事。”

石涧玉还是有些不放心：“晚间说不准还要落雪，你一路到别馆，还要回你三哥府上，这么一来一回，得折腾到什么时候。”

齐绍朝她眨了眨眼睛：“玉姐要真心疼我这个弟弟，那就等到了别馆给我备壶热酒暖暖身子。”

石涧玉拿他没办法，抬手为他将大氅的毛领子拢严了一些，转头驱马小跑到队伍前方，吩咐赶车的侍卫加快了几分脚步。

齐绍身后几步远的马车内，亚历山德罗闭眼靠在车壁上，手里捧着一个暖炉，脸上的神情很淡。

一直到马车走出去百来米，他才睁开眼睛看向一旁的夏丹：“这几天找机会打听打听，看看他肩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夏丹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齐绍，点了点头。

雪天路滑，等他们回到别馆的时候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

果然如同石涧玉先前说的，天上又开始零零碎碎飘起了雪花。齐绍先前热敷的药效早就过了，此刻就算穿着大氅，也只觉得肩膀上那处伤口像是扎了针，在一跳一跳地疼。

来到别院门口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已经有点麻木了。

因为不想让石涧玉担心，他还是撑着下了马，眼看着亚瑟和夏丹扶着亚历山德罗下来，走进了别馆的门廊内。

“我让人备马车送你回去吧？”石涧玉走到齐绍身边低声开口。

齐绍摇头：“不用那么麻烦了。从这里到三哥府上不远，顶多一炷香时间就到了。”

他话音刚落下，亚历山德罗的声音就从后面门廊的方向传过来：“绍皇子和石将军一路辛苦了，现在开始下雪，天气寒冷，如果绍皇子不介意，我倒是已经让亚瑟他们提前备了热水，不如到我房间里暖暖？”

齐绍转头，只见亚历山德罗就站在门口，目光直直地看着这边，半边脸掩在阴影里，看不清他神情的变化。

齐绍原本还在想要怎么找机会避开耳目跟他私下谈，眼下时机就这么撞上来，当即也没有犹豫，点头应道：“那就多谢王子殿下了。”

石涧玉：“……”

眼看着齐绍迈步就要走，她用力拉了一把齐绍的衣襟。

齐绍回头：“玉姐？”

石涧玉看他的眼神里带着些警告：“不管你们有什么要谈，你心里有些分寸，今天是除夕，到处都有眼睛，别把事情闹大。”

齐绍：“……”

他有些无奈地揉了揉鼻尖：“玉姐，我也不是那样不知轻重的人吧？你放心，我确实有些话要跟他说，进去坐坐也好，顶多半个时辰就出来了。”

石涧玉干脆道：“那正好，我让他们去备马车，一会儿你出来了直接送你回去。”

齐绍：“……好。”

楮颉跟着他一路走到了亚历山德罗住的独院前，夏丹已经在门口守着了。

齐绍偏头对楮颉低声吩咐了一句：“在外面盯着，任何不相干的人都不要靠近这座院子，临湖的一侧也要安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