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德罗眉毛微微一挑，脸上露出了一抹恰到好处的讶异：“骑士团的前锋小队昨天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安东尼缺席了，我还以为”

顿了顿，他看向教皇的眼睛：“是我唐突了。”

教皇的面色依旧和蔼，他摆了摆手：“殿下这么说倒是让我觉得惶恐了。这其中也许有什么误会，如果需要，我会让教廷的监察会再核实一下，然后向您汇报。”

亚历山德罗摇头：“不用这么麻烦，既然您已经亲口确认了，那这件事应该是骑士团内部的问题。是我管理不善，让您见笑了。”

说话间，一阵车马的喧哗声从敞开的窗户外传进来。亚历山德罗偏头朝下面看了一眼：“看来是接您的护卫队到了，我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说完他像先前一样略微俯身行了一礼，走出了圣器室。

西奥多教皇注视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的长廊上，脸上原本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垂下眼睛的时候，瞳孔深处已经是一片冰冷。

随着一声轻微的嘎吱声，旁边的墙壁上滑开一条缝隙，从暗门里走出来一道瘦削的人影。

他径直走到圣器室门口，垂头恭声道：“教皇陛下，需要佩森跟过去看看吗？”

西奥多教皇把胸前的日轮取下来，仔细地将纯金链条折好，放进桌上的一个锦缎盒子，拇指在红宝石表面轻轻摩挲了片刻，开口：“安东尼的人还没回来？”

“没有，据信使回报，他们抓了两个俘虏，要在‘绿洲’把人交易出去，货物也暂时都停放在那边的货栈。”

“传信给他，让他动作放快一点。把那两个俘虏处理干净，不管用什么理由，尽快回骑士团领罚。”

下属脸上出现一抹思虑：“可是佩森担心以安东尼的性格，不会那么快或者说，那么心甘情愿地回去。”

“所以我要你亲自去传信。告诉他这不是通知，是警告。王室知道那些交易是一回事，拿到切实的证据又是另一回事。亚历山德罗不是傻子，他 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挑衅？这位王子殿下比他父亲可棘手多了。”教皇的声音彻底冷了下去。

佩森垂下头：“是，佩森这就启程前往绿洲，将口信送达之后，再尽快赶往图蒙省与您汇合。”

教皇将锦缎盒子合上，摆手：“不必。你留在翡冷翠。圣女需要在日冕月之前回到王城，我不放心让安东尼单独和她接触。事情办完之后你跟安东尼一起回翡冷翠，接下去的事，你看着办。”

“佩森明白了。”

绿洲。

时近傍晚，载着苏长召和褚颉的平底小船顺着那条狭窄的水道走了大概两个小时，进入了一片湿地间的潟湖。

夕阳西沉，拖曳着湖岸一侧的建筑物影子长长地落在水面上，光影交界的边缘泛着一片碎金般的光芒。

苏长召和褚颉都被下了小分量的麻药，看守他们的那几个护卫应该是吃饭去了，只留了那个船夫在船尾，此刻正弯腰躬身摆弄着一片渔网状的东西。

“想不到早上我们还在沙漠，眼下居然却进入了这么大规模的绿洲湿地。”褚颉支起上半身打量着四周，声音里带着些小小的惊叹。

苏长召却好像对眼前的景象见怪不怪了，目光注视着夕阳落下的方向，若有所思道：“如果地图记载不错，这里是法勒利公国最边缘的绿洲城市，也是从晟国一路西行最后一个中转站。看白天的情形，也许我们很快就会被送到翡冷翠了。”

褚颉神色一凛：“既然这里离翡冷翠不远了，公子，我们要不要直接”

他一边说一边往后面那个船夫的方向瞥了一眼。

苏长召没有马上回答。

头顶暮星已经从西方天际升起了。

“褚颉，这是我们出发的第6天了吧？”他有些突兀地开口。

褚颉算了算，点头的同时面上显出几分不安：“也不知道王都那边……”

他话音还没落下，后面湖口的方向传来一阵隐约的喧哗。

主仆二人很有默契地止住交谈重新躺倒，苏长召面朝湖口的方向，眼睛微微眯起来盯着那边的动静。

没过多久，几艘同样的平底木船依次从狭窄的入口处划进了这片潟湖，每艘船上都绑着几个肤色黝黑、衣衫褴褛的人。

最后一艘船上，站在船头位置的正是把他们一路绑到这里的沙盗首领。他上半张脸戴了一张鎏金面具，身边是一个穿着斗篷的佝偻人影，此刻他正低头侧耳听那人凑近说着什么。

这艘船显然引起了在场大部分人的注意，与他们距离贴近的两艘平底船上的人面色都有些谨慎，一边留意着他们的动静，一边又不能显得太过关注，还要注意保持船只间的距离，看起来甚至有几分滑稽。

眼看着他们就要越过湖口，沙盗首领抬手止住了那个斗篷怪人的话，快速低声地说了几句什么，斗篷怪人略一点头，伸手将头上的兜帽拢紧了几分，转身跳上了暗处的另一艘小船，径自离开了。

“公子”褚颉带着些迟疑的声音响起。

苏长召偏头：“怎么？”

“那个人”褚颉眯眼看向那个斗篷怪人离开的方向：“如果我没看错，他手上的疤，跟先前商队那个向导手上的疤……很像。”

苏长召眼神闪了闪：“能确定吗？”

褚颉沉默了片刻，好像在回想什么，接着点头：“不说百分之百，起码有七八成的把握。我们遇袭那天晚上，之前在营地谈事的时候，因为他好像刻意藏着那个疤，我就留心多看了几眼，刚才那个距离我不会认错，十有八九就是他。”

苏长召脸上的神情变得玩味起来：“看来这支商队一早就被人盯上了。”

“那他们是单纯看上了队伍里的货物，还是说，我们”褚颉没有说完，声音里有些忧心忡忡。

苏长召摇头：“抓到我们应该只是巧合。如果我们的身份暴露，现在只怕不会在这里了。别慌，先看看那个首领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褚颉松了口气：“是。”

短短几分钟间，所有船只都已经进入了潟湖。

那沙盗首领径直靠近了苏长召和褚颉所在的平底船，隔着半米左右的距离，他用腰侧佩剑的剑尖挑了挑绑着苏长召的绳子，接着剑尖移到他脸上，带动他的头左右转了转。

苏长召一声不吭，就这么由着他动作。

看了一会儿，沙盗首领似乎对眼前这两人的状态还算满意，“啧”了一声，转向身旁的下属：“乌戈有消息了吗？他什么时候到？”

后面这句话明显带了几分不耐烦和焦躁。

那名下属显然也听出来了，语气带着几分瑟缩：“半小时前传信鸽去催了，还没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