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这边领头的骑士简单交接过后，她直接下马走到亚历山德罗跟前，右手落在胸口处，微微弯腰行了一礼：“听说这是贵国的礼节，欢迎王子殿下。我姓石，是驻守阳羡关的将领，您可以叫我石将军。之前我已经收到了皇帝陛下的诏令，王子殿下接下来前往邺京的路程，将由我们护送。”

亚历山德罗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兵士身上，这些人虽然穿着与圣骑士团性质不同的铠甲，但从眼前排列整齐的队伍来看，显然也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兵。

他微微笑了笑，对面前的女将军点了点头：“石将军的法勒利语说得很不错，能由您护送是我们的荣幸。”

石将军没有再说多余的客套话，回头命手下把准备好的马车带上前，一行人简单地休息过后，亚历山德罗换了晟国的马车，带着手下的队伍，跟着面前的将军，真正踏上了前往邺京的旅途。

大概是担心他们一行初来乍到水土不服，石将军并没有把路程安排得太过劳累，甚至担心亚历山德罗坐不习惯这边的马车，为他准备了一匹驯服过的良马。

这么一路溜溜达达地到了邺京郊外，亚历山德罗平时鲜少见到这样的冬日光景：远处是连绵不绝的山脉，山顶覆了一层皑皑的白雪，近处驿道上的雪倒是有专人清理过，但稍远一些的村庄市镇还是银装素裹。

空气里似乎掺杂着一股凛冽的味道，让人格外的神清气爽。

他干脆也不坐马车了，披了斗篷上马，兴致勃勃地看着周围的景色。

眼见着前面宏伟的城墙一点一点靠近，石将军稍微勒了勒缰绳，回头含笑看向他：“王子殿下，前面便是邺京的城墙了。看情况，皇帝陛下似乎带了文武百官等着迎接您呢。”

亚历山德罗夹了夹马腹赶上前，有些好奇地开口：“文武百官在你们晟国的语言里就是大臣的意思吗？”

一边说他一边把目光落向了城墙顶部。

从这个距离只能看到一小片黑压压的人群，看不清具体的面容，只能大概数出来二十来个人影。

就那么一瞬，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一时间整个人都怔在原地。

一直跟在他后面的亚瑟马上就发现了他脸色的变化，赶上前几步，低声道：“怎么了？没事吧？”

亚历山德罗摇头，脸上神情带了几分若有所思，他打马往后退了几步回到队伍中，唇线略微抿紧了一些，跟着前面的人慢慢朝城门处行去。

齐绍当然也在城楼上。

怀明帝下了旨，点名让陈大学士主要负责这次使团的一应接待事宜，并没有专门点名让太子插手，这本身就透露了许多信息，齐渊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头。

眼下城楼上一众皇子官员中，陈大学士站在皇帝右手边，满脸凝肃，连花白的胡子都梳理得一丝不苟，齐绍就站在他身边，因为知道即将见到的人是谁，努力抑制着有些不受控制的心跳。

他们身后半步左右的位置是其他皇子，首当其冲的就是太子。他落在齐绍后背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嫉妒。其他人则各自眼观鼻鼻观心，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随着下面那行车马越行越近，怀明帝偏头看了身边的大学士一眼，含笑道：“是不是该下去了？”

大学士捋了捋胡须，笑着点头：“时间确实差不多了。”

皇帝当先，齐绍掩在宽大袍袖下的手指用力掐紧了掌心，垂下眼睛，跟在大学士身后一步一步走下了城楼的石阶。

第5章

按照晟国的外交礼节，通常皇帝不会到外城亲自迎接来使单从这点就足以看出怀明帝对这次使团的重视。

石将军调整了队伍行进的队形，回身叮嘱了亚历山德罗几句在皇帝面前要注意的礼仪，接着便走到了队伍前端。

亚历山德罗没有花太多心思在这些繁琐的礼仪上。他只是简单地整理了身上的衣服，把佩剑卸下来，接着就跟着石将军朝那位传说中的天子走去。

因为被特意叮嘱过不能直视皇帝的眼睛，亚历山德罗一直半垂着视线，单膝跪下的时候，眼角也只瞥见了前面明黄衣袍的一角。

直到听见一句“王子殿下请起”，他才慢慢抬头站起来。

面前的男人身形清瘦，头戴一顶黑底鎏金的冕毓，珠帘背后的面容看起来有些疲惫，皱纹在他眼角眉梢处勾勒出了深刻的阴影。只一双眼睛神采明亮，隐约透露着威严。

他后面还跟着一群乌压压的人，从身上衣服形制来看大概都是晟国的朝臣和皇子。

亚历山德罗的视线飞快地在后面扫了一圈，然而在掠过皇帝身边近处站着的两个人时，他瞳孔猛地收紧了。

仅仅是那么十分之一秒的时间，他很快又重新垂下眼睛。

“王子一路车马劳顿，辛苦了。”怀明帝看着面前年轻的异国人，神情里带着些饶有兴趣。

沉默。

面前金发碧眼的异国人没有任何反应，虽然脸上的神态依旧恭敬客气，但眼睛深处似乎已经放空了。

后面的亚瑟见状轻轻咳了一声，旁边随行的一位翻译官急忙上前小半步，用法勒利语重复了一遍怀明帝的话。

亚历山德罗及时回过神，抱歉地冲怀明帝笑了笑，开口：“是石将军辛苦了，不过从翡冷翠一路过来，沿途的气候风貌确实变化很大，我花了些时间才适应。”

怀明帝体谅地笑了笑：“确实，眼下虽然是晟国最热闹的时候，但是气候比起翡冷翠应该冷了不少吧？邺京城里的别馆已经布置好了，今天就请王子殿下和各位使节先到别馆休息，明天我们的文渊阁大学士会带诸位在城里走走看看，后天便是除夕了，到时候连除夕宴一起，为你们在皇宫接风。”

又寒暄了几句之后，皇帝的舆驾便准备回宫了，除了陈大学士和齐绍，其他皇子和大臣都跟着皇帝的车驾先行离开。

齐渊站在皇子中靠后一些的位置，临走之前他往齐绍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这位王弟半低着头站在陈大学士身边，脸色似乎有些沉。

他眼角不动声色地瞥向不远处的法勒利王子，对方倒是站在原地目送着前面慢慢离去的皇帝一行，唇角微微弯着，看不出什么喜怒。

齐绍似乎察觉了他的视线，略微抬起头看过来，两人眼神对上的瞬间他微微对齐渊点了点头。

等皇帝一行渐渐走远了，陈大学士走上前，略微弯腰对亚历山德罗拱手行了一礼：“王子殿下，咱们这就出发去别馆吧。”

亚历山德罗的视线收回来，也有样学样地回了一礼，开口用略微有些生硬的大晟官话道：“大学士，请。

因为商贸发达，近年来往来于大晟的外国使者不少，怀明帝干脆命人在玄武大街北侧修建了一座别馆，专门用于接待前来邺京的各国使者。

整个别馆占地将近百亩，不仅按照各国不同的风情修建了各具特色的别院，中间还专门引水造了一片湖泊。湖岸边遍植芦苇，今天虽然出了太阳，但是水边温度低，原本干枯的芦苇杆上依旧覆着一层白色，与深碧的水色相映成趣。

湖水西侧一片曲水流觞，高低错落的楼阁临水而起，一片苍茫的天色下，红墙绿瓦显得格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