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瞬间觉得背上起了一层冷汗，他再次低下头：“属下无能，还没有查出来。目前已经把我们在瓦岗省的探子都派出去了，什么都没有找到，我合理怀疑那名使者压根就没把东西带在身上，只是为了试探我们而已。”

教皇极轻地叹了口气：“安东尼，你就是太急躁，什么事情都急于下结论，急于拿到一个结果。你想想，如果这真是一个圈套，对方有必要送了命吗？东西没找到，只不过是你们无能。”

安东尼低声应了一声“是”。

“我猜，克劳的女儿那边也没有消息吧？”

“……是。”

沉默。

教皇膝头那只猫似乎被摸得不耐烦了，发出一声拖长的“喵”，敏捷地跳到了另一侧的坐垫上。

教皇的目光追随着它，流露出了几分少有的温情，过了几秒之后开口：“算了吧，她十有八九是被亚历山德罗的人带走了。既然克劳已经没用了，他女儿也只是个累赘。

“这段时间你的表现让我有点失望。翡冷翠那边马上就要派使团前往晟国了，如果我没猜错，我们的王子殿下一定是其中一员。接下来的行动，希望你不要再出什么差错了。佩森，走吧。”

佩森恭敬地应了一声，把车厢门关上，看都没看一旁的安东尼一眼，重新回到赶车的位置上，抖了抖缰绳。车轮缓缓转动，在路上留下了两道浅色的车辙。

安东尼一直等到马车走出视线范围才从地上站起来，他盯着那个方向看了半晌，眼神一点一点冷下去，接着翻身上马，朝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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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大晟429年元月，邺京，皇宫，敬德殿。

这天早上的朝会结束后，怀明帝罕见地让齐绍留下了。因为是每天例行的小朝会，并且没有什么特别的事项，太子和齐渊反而被他先遣退了。

此刻书房里一片安静，怀明帝坐在书桌后面看奏折，时不时用笔勾勾画画，看起来暂时不打算开口。齐绍不知道父亲找自己有什么事，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垂首站在一侧候着。

早先朝会结束的时候外间天色就阴沉沉的，此刻似乎终于开始落雪花，一阵轻微的簌簌声从窗纸上传来，越发衬得屋子里安静。

一旁的木几上，雕花鎏金香炉里燃着瑞脑香，淡淡的青色烟气从香炉盖上飘出来，在半空中盘旋缠绕，最后才慢慢地消散。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怀明帝身边贴身的内侍总管端着一个木盘子进来了。

他先是含笑看了齐绍一眼，接着走到怀明帝的书桌前，把盘子上一碟精致的点心放上去：“娴妃娘娘送来的，说是听闻陛下最近午觉总睡不安稳，就做了点梅花糕，里面掺了些安神的草药，请陛下尝尝。”

怀明帝“唔”了一声，顺手拈起一块，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开口时带上了几分赞许：“闻起来确实清香。”

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了齐绍一眼，抬手招呼他过来：“站了那么久，过来也尝一块吧。等我把这份奏疏看完，有话同你说。”

齐绍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

总管马上就明白了怀明帝的言下之意，让外面候着的宫女泡了一壶暖茶进来，接着自己也退到外殿去守着了。

又过了半晌，怀明帝把手里的笔放下，捏了捏眉心，往后靠在椅背上：“陈学士昨天来汇报了文渊阁修缮的进展，他对你颇多赞赏。听说你陪着 他在学士府熬了7、8天，把之前的古籍全部清理归类好了

齐绍恭声道：“儿子只是给陈学士打打下手，真正操劳的还是他老人家。不过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

怀明帝“唔”了一声，睁开眼睛：“听起来你对这个差事还算喜欢。也没有白费孤一番苦心。你整天跟你三哥在一起，应该听说了新年前法勒利公国要派使团过来的消息吧？”

齐绍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换了话题，也有些拿不准他的言下之意，迟疑着应了一句：“之前倒是听三哥偶然间提起过，但是具体的他并没有跟我多说。”

怀明帝沉吟了几秒，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缓缓道：“他们先遣的使者上书，说此行一方面是为了进一步商谈两国的通商事宜，另一方面，他们公国的王子久仰晟国邺京繁华，想趁此新年的机会好好领略一番邺京的风情。

“从那个使者的话来看，那位公国的王子应该不会说我大晟的语言，虽然他们随行可能会带有翻译侍官，但是考虑到两国的文化背景毕竟不同，孤打算让陈大学士作为晟国一方主要的接待官员，你这段时间都跟着他，也难得能让他赏识，就跟他一起吧，也算是为孤分分忧。”

齐绍一怔。

先前他跟齐渊揣度过怀明帝的心思，也考虑过要用什么方法名正言顺地接近使团，眼下机会就这么明晃晃落到了眼前。

当然随之而来的关于那个人的笃定的消息，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见他不回答，怀明帝微微皱了皱眉：“怎么，你不愿意？”

齐绍猛地回过神，连忙行礼：“儿子不是那个意思，儿子只是在想，幼时母亲虽然教过我一些法勒利语，但是这么长时间没说没用，只怕已经忘记得差不多了，这几天恐怕要多跟陈大学士请教才是。”

怀明帝的脸色缓和了些：“你自己知道就好。大学士学识渊博，莫说宫中的几个皇子，就连朝中的年轻大臣也有不少想跟在他身边的。你好好跟着他学，不要辜负了孤的一番苦心。”

齐绍低眉敛首间掩去了眼底的神色，恭声应了。

怀明帝摆了摆手：“行了，没别的事就下去吧，这几天好好准备，预计使团抵达邺京的时间就在这几天了。”

四天后，邺京城外。

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不仅连日的细雪停了，头顶的浓云也散开，露出了一方湛蓝的天空。淡黄色的太阳高高悬在天际，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临近城郊的地方，路边山坡上的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有几个小孩在山脚下打雪仗，笑闹声远远传过来，像是铜锅里刚舀出来的糖浆一般澄透。

为了显示对这次接待使团的重视，怀明帝听闻使团的车马队伍距离邺京还有不到二十里之后，就带着一众已经成年的皇子和重要的朝臣来到了邺京东面的景昌门，此刻正站在城墙上等着。

虽然头顶有一轮太阳，但户外温度毕竟还是低，有几个站在后面的大臣已经开始悄悄跺脚取暖，旁边的总管也已经为怀明帝换了三五个暖手的炭炉。

眼见着面前笔直的官道上遥遥走过来一队逶迤绵延的车马，所有人都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亚历山德罗正坐在靠前的一辆马车里。

这一路车马劳顿，圣骑士团一直护送他们离开法勒利公国，出了沙漠走廊，快进入阳羡关的地界时，晟国的迎接队伍也到了。

领头的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姑娘，她骑在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上，长发挽成一个干净利落的马尾，柳叶眉，高鼻梁，一双眼睛奕奕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