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有些不明所以：“是的，殿下，就是受了伤的那一位。不过他好像在房间里留了东西，就在壁炉架上，我没有收。”

亚历山德罗不再看她，大步朝那间客房走去。

木门被他大力推得撞在一侧的墙上，整个房间里空落落的，一个人影都不见。房间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看不出有人留宿过的痕迹。

大理石的壁炉架上放着一个信封。

亚历山德罗慢慢走过去，摘下手上的手套，把那个信封拿起来。

甚至不用拆开他的手指已经认出了里面那个熟悉的轮廓。

同一时间，翡冷翠城门外。

苏长召脸色还有些苍白，整个人都裹在一件褐色的宽大斗篷里。

出城的盘查只是做个样子，递出去一小包金币之后，他和褚颉没费什么力气就牵着两匹马离开了。

眼前夕阳西沉，城墙的影子落在台伯河碧色的水面上，映出了一片深沉的影子。

“……公子？”褚颉走在他前面一两步的位置，正带这些探询回头看过来。

苏长召回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小跑起来：“走了。”

圣历1258年8月上旬，法勒利公国伊利斯教廷内爆出了近百年来最大的一次丑闻。

教廷的一位高级司教与公国的首席财政大臣互相勾结，伪造了大批的光明券。由于有教廷内部的人在背后操纵，这些伪造的光明券都有教廷特制的印油标记，平民根本不疑有他。这些光明券在翡冷翠以低于正版光明券两三倍的价格被出售，不仅平明，一些贵族都争相购买。

短时间内有了这么大的款项来源，为了避免怀疑，教廷的司教把财务大臣拉下水，定好分成，由财务大臣负责把这些钱洗干净。

事情的起因是在台伯河发现了财政大臣小儿子的尸体，巡逻队在调查此事的过程中发觉案件背后有人操纵，王子亚历山德罗亲自督查，并且在公国的贵族中选出7名组成了裁判庭，很快就把整个案件调查清楚了。

公国领主震怒，首席财务大臣林曼勋爵当天即被逮捕，他的大儿子波佩尔·约瑟·林曼在裁判庭上转为指证家族的证人，被临时关押在五月走廊，而勋爵府上下所有人一夜之间全部被投入监狱，所有财产田亩被没收充入国库。

与此同时，与案件相关的那名高级司教马上就被判处了绞刑。尸体在中心广场的绞刑架上挂了三天，引来了好几只秃鹫。

等教皇匆匆结束日冕月的巡视，从外省赶回首都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霍亨索伦宫，议事大厅。

因为首席财政大臣被曝出了这样的丑闻，领主在罢黜他职位的同时就下令暂时关闭了公国的国库，让拉乌尔带领其他六名大臣检查近五年来的国库的收支，同时让亚历山德罗带人彻底盘查林曼勋爵家的账务。

整个宫廷都知道领主这一次是动了真怒，霍亨索伦宫连续三天没有熄过灯，所有参与财务调查的大臣全部留宿在宫廷，除了必要的吃饭和休息时间，没有一个人敢轻易离开那张桌子。

至于林曼勋爵的家人，领主考虑到他们家族过去对公国的贡献，明面上虽然是下狱，但是放过了勋爵夫妇两人，把他们分别扣押在勋爵府，让亚历山德罗带人审问。

眼下经过那么几天的盘查，领主召集了宫廷里所有首席大臣，准备听完所有的调查报告之后，对林曼勋爵做出一个最终的裁决。

拉乌尔刚刚汇报完国库账务的盘查情况，大厅的门就被人轰然从外面推开了。

伊利斯教廷的教皇西奥多·恩里克三世站在门口，身后跟着满脸诚惶诚恐的总管。

“陛下……教皇陛下他……他说……他说有急事……我告诉他您正在开会……”总管满头大汗。

不等领主和其他人开口，教皇笑了笑，往前跨出一步：“虽然有些仓促，但是我刚刚才从涅瓦兹省赶回来，这次的事件不管对于教廷还是对于王室，都是一次重大的打击。当然，我并不是想要干涉公国的政务，只不过作为伊利斯教廷的领导者，我认为我有权旁听案件的调查会议，您说呢，领主阁下？”

他身上还披着黑色的斗篷，从斗篷边缘露出来的白色教袍内领已经有些起皱，一向佩戴的那条象征教廷权柄的红宝石日冕轮也没挂在他胸口。

声音里虽然带着些客气，但教皇眼睛深处却是一丝温度都没有。

领主微微笑了笑，抬手示意总管加一把椅子：“教皇陛下这么关心公国的政务，那可真是为我们分忧了，请坐，请坐。噢对了，在您回来之前，我已经下令处决了那位涉事的红衣司教。虽然这严格来说属于教廷的内部事务，但是考虑到这次事件的影响……想必教皇陛下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西奥多的眼睛微微眯了眯，顿了几秒才开口，他的声音沉缓，好像回荡在这间空旷的议事大厅里：“此事确实是教廷的内部管理出了问题，领主雷霆手段，我感谢还来不及，怎么会有异议呢？”

领主往后靠了靠，不再看他那边，目光落向一旁的王子：“亚历山德罗，说说在勋爵府的调查结果。”

……

圣历1258年8月底，这起举国关注的“光明券案”尘埃落定。林曼勋爵夫妇被剥夺爵位，发配至瓦岗省的矿场，勋爵府的长子波佩尔由于没有参与此次事件，只被削了封号，依旧保留在圣骑士团的位置。至于勋爵府的其他仆役，全部被发配为奴隶。公国的首席财政大臣职位暂时由王子亚历山德罗代理。

伊利斯教廷那边，教皇自涅瓦兹省匆匆赶回之后，对王室的一切调查全力配合，对于清查出来的教廷账务有不清楚的地方，全部从严处理，主动上缴了一批来路不明的钱款。同时整顿教廷的内务，削减了红衣司教的名额，将原本的十八名常驻红衣司教减为十二名。安东尼·海瑟斯通过了教廷的考察期，正式成为新任的红衣司教，不日即前赴瓦岗省的教廷分所任职。

晟国，邺京。

齐绍和褚颉离开翡冷翠之后一路急赶，两天后进入了沙漠走廊。在这里，石将军的人早已准备好接应他们， 为他们换了马匹之后，亲自护送皇子进入阳羡关，之后长途奔袭了三天，终于在一个月期满之前赶回了邺京。

他带着褚颉闯进郦景宫的时候，怀明帝刚好也在。

这大半个月来，娴妃费尽了心思为齐渊续命，除了每日的针灸，药材方面怀明帝几乎让御医馆那边有求必应，还调了身边的两名暗卫专门保护郦景宫的安全。

宫苑之内各方心思不明的势力也都看出了这一次非同小可，一时间纷纷销声匿迹。

刚好这天晚上当班的是谨姑姑，她眼看着齐绍一路冲进来，险些没认出眼前的小主人。

齐绍的身体一直没恢复完全，虽然在石将军那边换了一次药，但是他坚持不肯休息，这么几天下来，已经明显能感觉到后背的伤口结痂了又崩裂开，又再一次结痂。而肩膀上的那处早已经痛得没有什么知觉了。整个人在斗篷下看起来又苍白又憔悴。

“谨姑姑，我三哥……我三哥他还好吗？”眼看着面前的女官给自己行礼，他一步上前扶住对方，开口才发觉自己声音嘶哑。

谨姑姑握着他的手臂，心里一时感慨哽咽，只点了点头。

齐绍一口气骤然松下来，整个人险些就朝一边歪倒下去。

身后的褚颉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殿下当心！”

这时从偏殿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娴妃和怀明帝都出来了。

毕竟是母亲，娴妃一眼就看出来儿子憔悴消瘦了不少，顾不得什么礼节，直接走上前把人拉过来：“怎么出去这么几天就变成了这样？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