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前面笔直的街道尽头便是那栋宏伟的建筑,小男孩停下来,抬手指了指前面:“喏,前面就是百花圣殿了,圣殿就是圣所,周围会有黑袍的执事巡逻。如果有不相干的人在圣所周围乱逛被他们抓住,会直接送到圣殿下面的地牢。”
苏长召挑眉:“你知道得这么清楚?”
小男孩朝他扮了个鬼脸:“这是人人都知道的秘密,要不是看在你多给了我‘路费’的份上,我才不告诉你。”
说完他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跑出去几步,又好像有点担心似的回头看了苏长召一眼:“你……你远远的看一看就行了,不要被他们抓住,地牢很可 怕,传说下面有恶魔化身的怪物。”
苏长召朝他挥了挥手:“放心吧。”
眼看着小男孩跑远,他转头看了一眼圣殿的方向,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百花圣殿前。
作为整个伊利斯教廷在法勒利公国的核心枢纽,这座建筑是翡冷翠当之无愧的象征。
圣殿的正面是一个椭圆的穹顶,整个顶部由八根主肋支撑,在顶部合拢成一个尖拱,搭出了一个优雅的花苞形状。
在这座主殿背后,是一条大约300米长的宽阔甬道,甬道后部连接着一座高耸的钟塔,在钟楼后方还连着一座不高的石砌后殿。
整个建筑都由大理石筑成,圣殿穹顶外层贴以红色的珐琅砖片,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灿烂的光芒。其下的圆形花窗外缘雕刻着繁复的图案,仔细看的话可以辨认出三种交织的花朵:鸢尾,百合和玫瑰,其中又以百合花居多。
相对于前面穹顶的优雅,后方的钟塔则显得更为庄重肃穆。整个建筑都由纯白的大理石筑成,没一丝多余的颜色。如果说前面的圣殿穹顶是一朵含苞欲放的百合,那么后面的钟楼便是一个沉默伫立守卫的骑士。
苏长召此刻正栖身在圣殿右侧一栋砖楼的屋顶。
他借着身旁一个低矮的烟囱做遮掩,将自己的身形藏在阴影中,眼睛盯着下面小广场上的动静。
那个小男孩说的没错,整个圣殿周围房源500米范围内一个闲逛的人都没有。这固然有一部分信众朝圣的心理因素,但他也看到了在穹顶下方门廊里站着的两个穿黑袍的人,应该就是所谓的执事了。
半小时前,他看到这两个守卫的执事换了一班,那个时候应该接近正午,如果他的猜测没错,那么下午将近黄昏的时候应该还有一次换班,那是他能混进去的最好机会。
……
同一时间,五月走廊。
死者名叫皮帕?林曼,是法勒利公国财务大臣林曼勋爵的小儿子。
因为牵涉到王室的大臣,死者的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剑伤,当胸贯穿,一击致命。因为尸体在台伯河中泡了一段时间,从肿胀和腐烂的程度推断,死亡时间应该在一周以内。
议事大厅里,亚历山德罗坐在胡桃木长桌一侧,他旁边是脸色阴晴不定的首席执政官拉乌尔,主位上坐着阿丝特弥亚,佩森站在她身后。
巡逻队的队长汇报完尸检报告之后,房间里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默。
亚历山德罗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在林曼勋爵过来之前,我们先捋一捋目前的线索吧。我最后一次见到皮帕,是大概十多天前在夏宫的一次晚宴上,那天大家都玩的很晚,有在夏宫留宿的,有中途去了其他地方的,我能确定的只是皮帕没在夏宫过夜,因为第二天一早吃早餐的时候有人说看见他的马车半夜就走了,他本人之后也没露面。
“至于今天,我们去瑙石街的目的是调查伪造光明券的事,这件事的起因是有人向王室举报在下城区有人非法贩卖伪造的光明券,欺骗平民。考虑到对教廷的影响,我带了圣骑士团的人前往协助调查。
“之后的事各位也都清楚了,在瑙石街一座宅邸搜出了大量非法印制的光明券,宅邸的主人失踪,巡逻队在台伯河捞起一具疑似的尸体,但最后发现这具尸体变成了皮帕。
“鉴于林曼勋爵的身份,这件事不管是王室还是教廷,都必须在尽可能快的时间内给出一个说法。我个人认为,既然与伪造光明券脱不了干系,而且目前那个叫克劳的人还没有找到,那我们应该把嫌疑重点放在这个人身上。皮帕的尸体被扮成了他的样子,他很有可能杀了皮帕金蝉脱壳。”
阿丝特弥亚微微摇了摇头:“还是有说不通的地方。皮帕?林曼没有购买光明券的理由,他是怎么跟伪造光明券的黑市商人认识的?如果两人是私底下见面,这位小林曼阁下应该有足够的警惕,起码带一名近侍,可是按照目前情况来看他显然没有,并且是在一个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一剑贯胸的。”
拉乌尔皱了皱眉,看向一旁的巡逻队长:“按这个时间线,小林曼应该起码有那么三五天没露面了,你们没有接到任何找人的命令或者消息?”
巡逻队长擦了擦脑门的汗,摇头:“回禀执政官大人,没有。”
几乎在他话音刚落下的时候,议事大厅的门被人从外面砰然撞开了,一个瘦高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唯唯诺诺的巡逻队员。
“皮帕出事了?他人呢?怎么回事?”男人的声音带着些沙哑,白色的假发被他夹在胳膊下,身上的外套敞开着,衬衫的领结有些歪了。
他的脸有些长,头顶在大厅的光线下微微有些发亮。脑门上带着三四道隐约的纹路,随着他眉毛的动作时深时浅。眉峰的角度很尖锐,泛白的眉毛到了那里平白竖起来几撮,配上那双狭长的眼睛和鹰钩鼻,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阴郁。
问完那句话,他好像才看到亚历山德罗和圣女,但也仅仅是朝这两人的方向略微弯了弯腰算作礼仪,紧接着目光就落在了后面的拉乌尔身上。
执政官轻轻咳了一声,站起身:“林曼阁下,这件事要解释起来恐怕有些复杂。”
林曼显然不买账,往前走了一步:“皮帕出什么事了?他人呢?”
亚历山德罗慢悠悠地站起来:“林曼勋爵,一个小时前巡逻队在叹息桥附近打捞起了一具尸体。从目前来看,这件案子牵涉了王室和教廷,背后的原因或许没那么简单。我能理解您急切的心情,但是眼下当务之急是查清楚案件的真相,所以如果您不介意,先让巡逻队长带您去辨认一下尸体。只有确认了身份,我们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林曼的眼睛微微鼓起,他盯了亚历山德罗半晌,一言不发地转身出去了。
巡逻队长忙不迭地跟上前。
议事大厅再次陷入了沉默。
两个小时后。
从五月走廊的拱廊之下依次走出来一小群人。
亚历山德罗走在前面,送走了圣女和佩森一行之后,他转身回头,看着林曼勋爵缀在人群末尾慢慢地走了出来。
丧子之痛似乎在瞬间压垮了这位老人。
虽然皮帕不是勋爵府唯一的儿子,但身为幼子,总归是更受宠爱一些,眼下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台伯河里,背后还牵涉了各方势力,对这位大人来说确实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亚历山德罗对拉乌尔使了个眼色,接着走上前,一只手按在胸口处,深深地躬腰下去:“勋爵阁下,我对今天发生的事情深表遗憾。皮帕是公国未来的新星,也是我个人的朋友,很难想象勋爵府承受了多大的伤痛和损失。”
林曼勋爵好像没反应过来一样在原地站了几秒,接着目光才落到面前的王子身上,身形似乎微微摇晃了一瞬,接着同样以手抚胸回了一礼:“多谢殿下关心。皮帕……皮帕他……”
他的声音嘶哑,说了几个词似乎就再难以为继,直起身摇了摇头,吸了一口气才重新开口:“还请殿下倾尽全力抓到凶手,这就算是对我们最大的安慰了。”
亚历山德罗抬手压上他肩膀:“您放心。”
他借着回头看了看广场的方向:“我已经派人通知了波佩尔,他应该快到了,有他送您回家,我和拉乌尔老师都会放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