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乌尔这时会意地走上前:“勋爵,波佩尔的马车应该到了,我送您过去吧。”
眼看着两个人走远,身边一时没有其他人了,亚历山德罗目光在广场上扫视了一圈,看向前面迎上来的夏丹:“苏长召呢?”
夏丹之前并没有跟他一起进去,自然知道苏长召离开了,只不过对方显然不会告诉他自己的目的地。
等他比划完,亚历山德罗明白了他手语里的意思,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人还没回来?”
夏丹摇头。
“没派人跟着他?”
再次摇头。
“派人出去找。”亚历山德罗语气彻底冷了下去,一边说一边大步朝马车走去:“我先回夏宫,你去一趟圣殿那边,他很有可能往那边去探查了。注意不要被安东尼的人发现了。有什么消息马上回来告诉我。”
第28章
太阳渐渐从头顶移向西边,苏长召所在的位置虽然有一块影子遮挡,但眼下正值翡冷翠的盛夏,他后背的衣服很快就被汗水浸湿了。整整四个小时,他坐在那里的姿势没有怎么变过,只是随着阴影的变化挪动了一下位置。
眼看着夕阳慢慢移到了百花圣殿的塔楼上方,南方天际的天色开始变得有些暗沉,似乎有灰色的雨云在那个方向堆积,越发衬得头顶悬在塔楼尖顶上的这轮太阳艳红灼眼。
苏长召抬手在眼睛前遮了遮,再低头的时候,圣殿穹顶之下走出来两个身着黑袍的执事。
他们与先前在外面的两个人交谈了几句,接着拿出一卷羊皮纸,往上面记录了些什么。
大概因为一整天这附近都没有什么人,这些教廷执事也开始有些百无聊赖起来,换班的两个人并没有马上离开,四个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了一阵看来白天发生的事已经传回来了。
夕阳的影子一点一点拖着曳过了先前那片砖石屋顶,烟囱的影子被拉长到了屋顶另一端。
苏长召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黄昏的光线透过穹顶上方的彩色玻璃照进来,在圣殿内部的大理石地面上铺洒开一片五彩斑斓的图画。细小的灰尘在空气中腾起,在投射进来的阳光下静默起舞,五道光柱环绕着中间的圣坛,越发显得油黑发亮的乌木神圣不可侵犯。
苏长召在入口处站了几秒,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身后传来了一阵拖沓的脚步声,伴随着低语的交谈。
他眸色闪了闪,藏身进了通道右手边一个窄窄的壁龛内。
那两名黑袍执事回来了,其中一个一边走一边把肩膀上的荷叶边披肩摘下来,语气里带着些抱怨:“还以为留在这里是个好差事,早知道早上点人的时候就不偷懒了,起码还能看看热闹。”
他旁边的同伴耸了耸肩:“那种热闹也不是我们这种级别的人能看的。你没听他们说,早上一起出去的执事根本都近不了身,就跟守在外面的狗没有什么差别。”
“你这么一说喂,你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
“那些光明券呗。原本必须经教廷的手卖出去,一张50枚金弗洛拉,就算是从教廷流出去的赝品,一张怎么也能卖30。现在他们一下子从外面搜出来那么多,那得赚多少钱。啧。”他的语气中带着一股呼之欲出的贪婪。
同伴拉了他一把,带着些警告开口:“有些话不能乱说,你当心被上面的人听见。”
先前说话的人嗤笑了一声:“那些人现在可没功夫管我们。这篓子一出,不管是教廷的高层还是王室,肯定要彻查光明券的流通,他们给自己擦屁股都来不及呢。再说了,不过是穿了身红袍子而已,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随着两人的脚步声远去,交谈声也变成了隐约模糊的咕哝。
苏长召一直等到外面彻底没有动静了,才从藏身处出来。
不过短短片刻,先前圣光笼罩的圣坛已经隐入了阴影中,变得黯淡无光了。此刻再看那个高台,他的目光里带上了几分厌恶。
时间有限,他不打算在这里停留太久,四下扫视了一圈之后,他往左边走进了后面的甬道。
通道不长,他往前走了大概200米,眼前出现了两道楼梯,其中一道通往二楼,另一道前面象征性地拉了一道铜锁链,上面挂了一个牌子,写着“地库 禁止通行”,楼梯之下是一片黑暗。
他眼神闪动了片刻,抬眼朝上面看了看,最后拉起那条锁链,矮身钻了过去。
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之后,大概过了四,五分钟,甬道里传来了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道有些诚惶诚恐的声音
“安东尼阁下,您怎么在这个时候过来了?”
安东尼的声音漫不经心:“这个时间怎么了?”
另一个声音干巴巴地笑了几声:“不是,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奇怪,您不是应该跟佩森大人在一起吗?”
安东尼猛地停下来:“虽然现在我还在教廷的考察期间,但是怎么好像你们所有人都把我当成佩森的狗了?”
那个执事的脸色瞬间变了,忙不迭否认:“您误会了,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只是您平时这个时间不太会来这里……”
安东尼冷笑一声:“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问这个问题,也不管你会不会回去跟佩森那个老头汇报,给你五秒钟,从我面前消失,否则别怪我亲自动手。”
执事冷汗唰地下来了,瞬间什么都顾不上说,弓腰倒退着朝甬道另一端的入口处离开了。
安东尼一直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甬道另一端,从腰带后抽出一柄小臂长短的窄刀,刀鞘在掌心轻轻敲了敲,走到楼梯口,同样抬头朝上面看了看,果断拉起朝下面通道前面的那道锁链钻了进去。
这条楼梯本身不算特别长,但是通道两侧没有任何照明的火把或者油灯,转过两个转角之后,从上面入口处透下来的天光就彻底被黑暗吞没了。
有隐约的滴水声从下方远处传来,从空气中越发浓重的潮气判断,台伯河应该就在不远处。
苏长召一步一步走得很小心。眼睛适应了这下面的黑暗之后,墙壁和楼梯的阴影憧憧地自黑暗中浮现出来,只是空气中似乎漂了一层淡淡的灰色雾气,不知道是这下面的潮气太重,还是眼睛因为不适应光线的变化而产生的错觉。
他在第五个转角平台处停留了片刻,耳边的寂静中,遥远的水滴声里似乎掺杂了些别的什么东西。
他思索了几秒,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长的火折子点燃了。
因为空气太过潮湿,火折子只燃了几秒就抖抖索索地熄灭了。短短片刻,他只来得及看清下方大概还有十来米楼梯就到了尽头,右手边有一条甬道,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