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齐绍。

他身着一身翡冷翠的正式礼服，头发学亚历山德罗之前的样子，只留了短短的一绺在脑后，扎了个小辫，刘海追在额前，掩去了些许眉峰的凌厉。

那袭黑色的礼服和内里风琴褶的白衬衫在他身上竟是格外适宜，衬得他瞳孔更加如同两块深邃的暗蓝宝石。

亚历山德罗没想到他也在，刚要开口，目光落在齐绍手里拿着的东西上，脸色变了。

阿丝特弥亚听到他们过来的动静，这时已经从圣坛前转身，她的目光落在亚历山德罗身上，定定看了他一阵，脸上神情变得有些伤感。接着看向齐绍，眼神同样在他手里捆着蓝色丝带的纸卷上停留了片刻，转向亚历山德罗：“陛下，我要对您说一声抱歉了。”

亚历山德罗心头隐约浮起了一丝预感：“为什么？”

“今天这百花圣殿里确实会有一场婚礼不假，只不过结婚的人，并不是你我。”

亚历山德罗瞳孔微微缩紧了：“什么意思？”

阿丝特弥亚看向齐绍：“绍皇子之前来找过我，他跟我说了你们之间的前情往事。原本这场婚礼就只是一场交换，还要多亏了您之前跟我说的话，让我想明白了很多道理。现在……我也并不是非要嫁给您不可了。”

亚历山德罗看向齐绍，反应过来了这其中的关系：“所以你们背着我达成了某种协议？你把你的身份告诉了阿丝特弥亚，是用晟国的什么东西交换了教廷了利益吧？我就这么被你们卖了？”

他的声音中含着隐约的怒气，阿丝特弥亚摇了摇头：“虽然是交换，这其中也并不是只有利益。不如您先听听绍皇子的解释？”

亚历山德罗盯着齐绍的目光几乎要在他身上扎出个洞，半晌才冷冷道：“说吧，你的解释。”

齐绍将手中的纸卷递给亚历山德罗：“我没想以此要挟你或者做别的什么，这卷婚书上我已经写了我的名字，至于你的随你喜欢，你烧了这东西也好，或者执意重新做一份与阿丝特弥亚的也罢，我不会强求。我只是把选择放在你面前。另外，林曼现在就在后面的房间里，任你处置。”

在听到林曼的名字的时候，亚历山德罗脸上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带我去见他。”

齐绍微微弯腰，侧身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亚历山德罗转头看向亚瑟：“你守在这里，确保不该说话的人不要乱说话。”

说着他冷冰冰地扫了圣坛后方站着的那名红衣司教一眼。

对方从刚才开始就退到了一边，整个人都低着头，看起来好像恨不得把自己缩得再小一点。

两人转身之前，阿丝特弥亚在身后叫了一声：“利奥哥哥，按照仪典的计划，我们要在正午12点从圣殿出发。”

亚历山德罗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齐绍带着他穿过旁边的甬道入口，走进了连接后殿的大理石走廊中。

因为婚礼，整个圣殿的内部走廊都被重新抛光打磨过，两侧墙壁上也缀下了长长的金色日冕装饰。

齐绍走在前面半步左右的位置，冷不丁就听见身后的人开口：“这些也是你让圣殿的司事布置的？”

齐绍抬头看了一眼，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开口：“不是，大概是圣殿自己的装饰。”

“所以最开始说的那些只是一个借口？所谓要留下来帮我打点杂事，目的只是在这段时间可以名正言顺的留在霍亨索伦宫，然后今天把那卷婚书递给我吧？”亚历山德罗语气玩味。

齐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认真：“算是一半的原因，另一半，是我发现我们好像没有纯粹地相处过很长时间。我想了解你，想知道 你在日常生活中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最后如果你愿意，我也会给你一个完美的婚礼。”

亚历山德罗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走到快要靠近后殿后方的时候，齐绍在一扇门前停住了。

亚历山德罗这次没有开口问，径直走上前把房门推开了。

这是一间祝祷室，里面只有一个矮柜和一个圆形的坐垫。此刻一个被缚住手脚的人倒在坐垫一边，正是头发花白稀疏的林曼。另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守在他一侧。

亚历山德罗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有些惊讶地看向旁边的齐绍：“你怎么找到夏丹的？”

齐绍笑而不答，夏丹走上前对亚历山德罗抚胸行了一礼。

亚历山德罗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转了转，带着几分嘲讽对齐绍道：“你的准备工作倒是做得充分。”

齐绍也不恼，反而笑起来：“对待重要的人重要的事，准备当然要更充分。”

亚历山德罗翻了个白眼，转身走到门口一只手握在门把手上，逐客的意思很明显。

齐绍犹豫了一秒，没有马上离开，看向夏丹。

夏丹低头弯腰对两人各行了一礼，转身直接出去了。

眼看着齐绍不打算动，亚历山德罗开始不耐烦起来，手指在黄铜把手上点了点，毫不客气地开口：“怎么，要我请你出去？”

齐绍没有再坚持，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过去：“我就在外面。”

亚历山德罗心不在焉地随便点了点头，抬手就把门关上了。

将近一个小时后。

房间里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铃声。

齐绍原本抱臂靠在门边，这一个小时都没怎么变过姿势，夏丹就在他旁边。霍亨索伦宫的石墙都很厚，里面的声音透不出来多少，他什么都听不见，自然也无从猜测里面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阵铃声的时候，他差点被吓了一跳，想都没想，直接拧开门冲了进去。

房间里弥漫着一层浓重的血腥味，餐桌已经被掀到了一边，林曼了无生气地躺在地上，原本花白稀疏的头发好像已经不剩几簇在头顶了，脸色灰败，身上露出来的部位看不到什么明显的伤口，但是从他左肩腋下的位置蔓延开了一片小小的血泊。

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他头朝门口的方向微微偏了偏，嘴唇动了动。

亚历山德罗半蹲在他旁边，见状直接用戴了手套的手指把他的脸扳回去：“原来你还有力气求救，那就让毒药发作的时间再延长一点吧。”

一边说他一边起身回头，看到齐绍的时候眉心蹙起来：“夏丹呢？”

夏丹从齐绍身后走上前。

亚历山德罗朝地上的林曼扬了扬下巴：“等他彻底断气了，扔到台伯河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