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人听到了几个关键词,勉力挣了挣,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嗯嗯啊啊的模糊声音。
亚历山德罗转头,直接一脚踩在他掌心,冷冷地笑了一声:“想起来我刚才答应过你什么了?那你想错了,我从最开始就不打算跟你谈任何条件。你以为以你现在的身份,我还会让你进入任何墓地安葬?更别说与王室毗邻的贵族墓地了。放心,死了以后你也见不到你儿子的。”
林曼的挣扎陡然剧烈起来。
齐绍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一声腕骨断裂的轻微咔嚓声。
亚历山德罗不再理会他,看向夏丹:“把他处理干净。”
接着便转身朝外面走去。
他刚来到门外,胳膊就被齐绍从后面拉住了:“等等。”
亚历山德罗几乎是顺着惯性回头,直到齐绍的手指触上自己左半边侧脸靠近耳垂的地方才好像回过神,带着些疑惑看过去。
齐绍的拇指在那里轻轻擦过,带下来一抹有些暗沉的血迹,接着握住他肩膀,把人上下打量了一圈,开口:“可以了。”
亚历山德罗从他眼神中看出了些别的东西,不由自主一般轻声开口:“你怕我会控制不住我自己?”
齐绍沉默了片刻,直接抬手把人压进了怀里,沉声道:“我怕你伤到你自己。”
亚历山德罗短促地笑了一声,却没有马上挣脱开这个怀抱。
他将额头抵在齐绍颈窝处,手指不动声色地抓紧了他后背的衣襟,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秒就松开了,但是随后吐出来的气息中带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解脱。
两人回到圣殿正殿的时候,刚好还差一刻12点。
亚瑟和阿丝特弥亚坐在第一排座椅里,正低声交谈着什么,那个红衣司教依旧站在原来的位置。
齐绍带来的那卷婚书安静地躺在圣坛的祝祷台上,蓝色的丝带在背后照下来的彩色阳光里似乎带上了些晶莹的色彩。
见到亚历山德罗进来,阿丝特弥亚和亚瑟都站起来,谁也没主动开口,但显然是在等他做决定。
亚历山德罗径直朝祝祷台走过去。
他的手在拿起那卷婚书的时候顿了顿,接着轻轻把外面的蓝色丝带解开,打开了纸卷。
按照法勒利公国的习俗,双方结成婚姻的时候,必须按照古老的誓约写一份婚书,并且双方互相署名,最后将这一卷羊皮纸副本送到负责市政的部门由户籍大臣登记保管,这份婚约才算正式生效。
双方缔结婚约之后,也并非不能取消,同样需要由双方签署一份协议书,声明解除之前的婚姻关系,同样送到户籍大臣处登记备案保管。
王室的婚书是一个特例,历来都会保存到霍亨索伦宫一个专门的收藏厅,只有王室内部的人才能进去。
齐绍在他身后四五步的位置停下了,不由自主微微屏住了呼吸。
仿佛过了无限漫长的时间,又仿佛只过了短短几分钟,亚历山德罗将那卷婚书重新卷起来,用丝带仔细束好了,转身对阿丝特弥亚道:“是不是该准备出发巡游了?”
阿丝特弥亚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抬头看了看日光角度:“是,确实该准备了。”
“那走吧。”亚历山德罗一边说一边走下圣坛,接着像是想起什么,对身后的红衣司教道:“今天都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亚瑟看了看一旁的齐绍,又转向亚历山德罗,迟疑着开口:“那……”
齐绍走上前一步打断他:“还有正事,先出发吧。”
亚历山德罗偏头看了齐绍一眼,脸上闪过一瞬的复杂,最后走到阿丝特弥亚身边,伸出胳膊让她挽住了。
第30章
圣历1259年8月10日,日冕月,圣火日。
这是新任领主继位之后第一次在公众场合举行仪式,他一身王室的冕服,姿态仪容中自带一股沉着威严的风范;身旁的王后虽然衣饰简单,并没有按照惯例换上王室的衣着,但自有一股气度,经过圣火大道中段的时候,车驾所过之处民众已经纷纷跪下行礼。
变故陡然发生在点燃圣火的时候。
年轻的领主从司教手中接过火种之后,并没有按照惯例交给圣女,而是径直走上广场中央的圣火石柱,直接用手中的火种点燃了圣火火炬。
随着明黄的火光在正午的日光之下冲天而起,周围的人群中起了一阵喧哗。数个身着银色服饰的骑士仿佛是凭空冒出来一般自人群后方涌现,迅速上前制住了道路两旁维持秩序的翡冷翠巡防队伍,卸了他们身上的佩剑,直接把人原地押解。
人群哗然之际,领主当即宣布骑士团重整,亚瑟·菲尔德担任骑士团首席骑士,所有人听从他的指挥;并且从即日起,整个翡冷翠的防务由骑士团接管,翡冷翠原巡防队长官被停职关押,所有巡防队员上缴武器,不得擅自离开五月大厅。
所有事情发生在转瞬之间,圣女从头到尾站在旁边,并未出言阻止。
下午晚些时候,整个翡冷翠的大权重新回到了王室手中,同时百花圣殿紧急召回阿卡德省、图鲁省、瓦岗省几个主要省份的红衣司教,切断了通往绿洲的交通。
当天晚上9点,百花圣殿钟楼敲响,圣女在圣殿广场召集了翡冷翠城内所有信众,当众公开了教皇西奥多·恩里克三世的数条罪状,包括非法发行光明券、擅自加重教区税负、大肆修建圣所强迫平民归信,宣布罢黜其教皇职位。
绿洲,圣所。
夕阳西下,光线透过祝祷室的高窗照进来,为跪在软垫上的人勾出了一片金色的轮廓。他身上长袍雪白的后摆在灰色的大理石地面上铺散开来,宛如一片苍白的翅膀。胸前垂挂的红宝石日冕轮在光线下折射出一片不详的暗色阴影,仿佛流动的血液一般。
他脸色肃穆,双眼紧闭,嘴唇微微翕动着。
没过多久,身后的房门被人小心翼翼地敲响了。
西奥多三世眼皮动了动,没有睁眼,也没有起身。
又过了几分钟,似乎是祝祷结束了,他从软垫上站起身,走到门口:“什么事?”
从厚重的木门外传进来一道模糊的声音:“回禀教皇陛下,有消息了。”
西奥多三世拉开门。
门外站着两名红衣司教,其中一人单膝跪下开口:“回禀教皇陛下,属下派人在绿洲全城都搜索了,最后在台伯河一处出水口打捞起一具尸体,是佩森大人身边的司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