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和酒虽是好东西，但松下也很清醒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可能为了这一点蝇头小利断送自己的前程，所以他认真起来，“贺先生，这次我利用职务之便让你踏进日本，可不是为了让你在这里作乱的，你要是特地来闹山口组这件事情，我也很难办啊大本营上面的人可盯着呢。”

确实也不是松下不想出手，是上面的人盯得太紧，他要是在这节骨眼上犯浑，轻了革职查办重则上军事法庭啊。

贺聿生似笑非笑地看他，也清楚他在顾虑什么，政府前脚下令这会松下免不了难做，不过他并没有打算要办什么大动作，这种顾虑自然也没必要存在，他要的只是让这些宪兵队能错开时间差，别打扰他办事罢了。

“松下司令放心，我不会在大阪地界发动恐怖袭击。”

他说完，松下舒了一口气，不过也勾起疑惑，“那你想做什么？”

男人目光重新放在桌面的酒盏上，他斟了一杯，推到身侧人面前，“我要驻扎在上野的宪兵队在每次山口组发出救令时晚20分钟出队”说完怕他又顾虑，贺聿生向他保障，“我不会出手。”

他这意思很明显了，他不会出手但是本土的黑帮势力不一定，松下也清楚山口组跟稻川会的仇恨，一直以来政府对这种黑帮争斗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波及到民众恐慌以及治安，基本都是随他们自己折腾。

现在贺聿生忽然这么说，事情就明朗起来了，虽然上面给的命令是协同山口组治安，可又没规定一定要在多少时间内抽调人手，只要最后部队赶到了就行，而且贺聿生不出手那么就不会上升到恐怖袭击事件，顶多算是内部黑帮火拼。

松下摇着头笑意直指男人，“你还真是顾虑周全”笑完，他将桌面递过来的酒轻抿一口，然后才道：“行，只要你不发动恐怖袭击事件，这事情就好办。”

眼见事情达成，贺聿生勾唇也笑，将两箱沉甸的美金全数往他面前推，“那就有劳了，事成之后还会有答谢。”

他的目光看向美金，意思明显。

“你太客气了。”

松下面上止不住笑，室内灯火摇晃，歌妓重新站在榻上奏乐起舞，推杯换盏间又生出些醉意。

“那么就先不扰松下司令雅兴，我还有事，先撤了。”

贺聿生站起身准备离开，松下起身送到门前，嘴上客气心里和动作却没有半分真要留客的意思，毕竟这男人还在通缉榜上，要是多逗留，被有心之人利用来大做文章那就倒大霉了。

送到门口，看着男人车子远去，他才吐了口气折身返回厅内继续酒肉。

148｜黑影（微H）

*

夜幕降临，天边渐渐染出墨色，绿丘的宅院内生着一颗参天的枫叶和樱花树，一个盛开在春天一个坠落于秋季，明明是两种不同季节的东西却偏偏养在同个院子里，还挨得那么近。

石灯矗立在两道边，枫叶已经落满石砖地，即便每天都有佣人清扫也还是无法阻止它飘落。

晃眼间，簌簌声传来，树下有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在执剑挥刀，似发泄般，刀锋所及之处落叶都被斩成两段，女人像不知疲倦般朝树干朝空气狠狠劈去。

空气中传来刀锋的响动，不知拔刀发泄了多久，莫雅的长发散落，披在利落的白衬衫上，额头汗珠不止，才喘着气稍稍停下。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肆意宣泄自己的情绪，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将积郁在心口的石头粉碎，彻底将自己制造成杀戮机器。

女人太过投入，丝毫没注意到不远处朝她靠近的身影。

就在她再次准备挥刀发泄时，身子由后被一双大手环上，莫雅感受到强有力的心跳声在震动，震到她的脊背发麻。

即便不用回头，她也能准确猜出是谁，刀被握在手上，她用力朝身后人砍去，每砍一刀，加彦真便往后躲一步，手无寸铁地任由她挥刃。

直到她砍得累了，那把武士刀才被男人夺过。加彦真虚虚环着她，幽眸暗沉，“这把刀给你就是这么用的吗？”

莫雅冷哼一声，想从怀里挣脱可惜没得逞，只能任他搂着。这把武士刀是当时加冕交接山口组时的象征，她不过随口一问，没想到这男人还真就给了。

“怎么了，你要是想拿回去就拿吧，反正我也不稀罕。”

见人使小性子，加彦真将她身体掰过，认真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刀收回鞘后他叹了口气，“这个东西太危险，容易伤到人。”

莫雅只觉不屑，她压根不需要这些没用的操心，转了下身，她问，“不是说让你别回来吗，怎么又来了。”

男人默住没说话，动作利落上前重新把人搂进怀中，他比莫雅高一个头，此刻俯身正好能将脑袋搁在她的肩颈。莫雅身上很香，只闻着便能让他欲望翻涌，不过他还是将想法压下，声音沙哑地跟她说了句话。

“忘记过去吧，不要活在仇恨里了好不好。”他说。

此刻莫雅浑身发冷，她觉得可笑极了，使劲用力将男人手掰开，眼色嘲讽，“你是以什么身份劝我呢？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要我原谅他们！”

女人的情绪渐渐激动，她讥讽地看着那张轻飘说出让她原谅所有人的嘴巴，报复地狠狠撕咬着，直到那张唇瓣鲜血淋漓才满意松口，可还没撤开，身体被先一步强行摁住，血腥味再次充满整个口腔。

她疯了，加彦真也疯了。

最后两个人吻到气喘吁吁满嘴血腥味才作罢。

“让我陪着你，别推开我。”

加彦真眸中渐渐染上一丝猩红，他凝视着她，语气里似乎还带着一丝祈求，现在的他是同白日里那副沉着冷静模样完全不同的加彦真，他此刻就这么半跪在地上，声音低哑重复了一遍，“别做傻事，让我陪着你。”

莫雅慌乱避开他的手和视线，也许这个男人确实对她很好，也确实真心，但她绝对不会为了私情放弃自己铺垫了这么久的路。

“你不是想陪着我吗？你帮我，等一切都结束了，我就永远留在你身边好不好。”她慢慢诱哄着。

加彦真身子僵住，他低垂着眸神色挣扎，其实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清楚地知道莫雅要做什么，是他的错，是他清醒地放任自己沉沦，最后堕落到一个无底深渊，等到他再想要及时脱身时早已经找不到逃出去的路。

面对一个对他百般利用处处算计的女人，你问他怨吗？恨吗？他好像回答不出来，只知道当他产出想要杀掉莫雅的心思时，另一个心跳声在告诉他，你舍得吗？毫无疑问，是舍不得的，那把藏在口袋里的枪几次想直接结束所有，可每一次都能被她所打动。

好几个夜晚他看着莫雅熟睡的脸想了很久，最后只能自嘲地笑，算了，如果真的无可救药的话，那就这样吧。

莫雅慢慢端详着这张束手无策却又犹豫的脸，她慢慢捧起，在他的唇边落下一吻，“只有你见过我身上所有的伤口，我以为你会理解的，经历过那样的深渊以后，你觉得我还能像正常人一样活着吗？只有把那些人全都杀完，我才能站在阳光下新生。”

女人翻出泪，嗓子哽咽，“我只有你了，你帮我吧，好吗？”

她知道加彦真其实早就看出自己的意图，在他一直没有拆穿甚至还纵容的时候，莫雅就知道，加彦真会帮她，一定会帮她。

如莫雅所想的一样，男人掰过她的脸，那双常年摸枪粗粝的手轻轻摩挲着泪痕未干的小脸，做了决定。

“好。”他说。

话落下，莫雅才露出笑，她勾起唇角双手揽在男人脖颈间，娇嗔了一句，“抱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