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绘藤也同样痛苦到不敢睁眼,热泪顺着他的眼眶缝隙流下,他的心又何尝不觉得煎熬,从那以后他才幡然醒悟,往后的每一天都活在自责之中。
明明她还那么小,再怎么样养了多年的情谊不是假的,所以当初他也曾反复挣扎过,可当他在船上看到两个女儿时,他还是下意识地选择救下绘子。
也就是自从那一天后,歆心彻底地对他失望,向外界闭上所有窗户,她在惩罚自己也在惩罚他。
一个女儿昏迷不醒,一个死在河底,作为一个母亲她的痛苦比任何人都要沉重,女人慢慢积郁成疾,狠心永远离开了他,这是她对他留下的最大的惩罚。
男人喉咙哽咽,忍不住回忆起花树下轻歌曼舞的妻子,他求而不得的月光,在用尽手段得到后,却潦草地轻易失去了,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猜忌他的毫无安全感。
倘若当初她选择相信韵心,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可惜为时已晚。
“宋雅….”栗绘藤苍哑的声音响起,这个名字已经久久没喊过,现在竟有些生疏,他颤抖着手想要安抚,可手只在半空中就收回了,他不敢去触碰莫雅,更不敢问她过的怎么样。
莫雅听到头顶的声音,转而抬头,那张脸蛋沾连泪花看着好不可怜,“您是想问我过的好不好是吗?不如您自己去查一查。”
她忽地笑了,又道,“你的好女儿宋雅已经死了”她看着那双稍显皱纹的眉眼,一字一句道:“很早之前,宋雅就已经死了,这都是拜你所赐不是吗,父亲。”
这一句父亲喊得极重,她在提醒栗绘藤当年的事情,她忘不掉,那么他也要一辈子活在痛苦里,跟她一样绝望才行。
一旁的仪器滴滴作响,维持生命线的器械正在往危险处攀升,她冷冷地看着床上的人瞪大双眼,面色苍白急促地呼吸着,最后她在他的身侧落下一句。
“你对宋舒真的算得上一个合格的父亲”顿了下,“不对,应该叫她绘子,你说你的宝贝女儿要是知道所有的事情真相,知道她最信任疼爱的父亲是杀害自己亲生姐姐的凶手,她会怎么想?”
她慢慢站起身,看着一提到栗绘子就警惕的眼睛,他果然还是害怕,害怕什么呢?自己一直以来伪装的好爸爸形象坍塌吗?
“我想,她一定也很期待和我这个姐姐见面吧,我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呢。”
她笑着,字字嘲讽,直到看见床上人惊骇慌乱的目光才作罢,只是还没等她继续嘲讽,栗绘藤气急攻心吐了好几口血在,整个人浑身颤抖着喘气,瞧着狼狈极了。
莫雅欣赏了好一会,在他彻底昏厥之际才按下急救铃,然后踏着得意的步伐离开。
147|保障
高跟鞋踏在地面的声音很清脆,她还未踏出院落就遇见了迎面而来的加彦真,男人身上挂着狼狈,似乎是匆匆忙忙赶来般。
他看了眼内院又看向莫雅,眉头蹙起,“你去见社长了?”
女人挽着头发坦荡承认,“难道我不应该见他吗?”她踏着勾人的响动步步走到身边,“身为他的女儿,我也应该敬敬孝心才是。”
加彦真腰间的枪被她伸手卸下拿在手里把玩,莫雅举着上膛的枪口,对准内院做了个开枪的手势,笑着发出“砰”的声音。
男人下意识紧张,立马夺了莫雅手里的枪,卸下弹夹扔到一边。
“你跟社长说了什么?”
循声,女人眸色流转,纤纤玉手攀附着他的肩膀,语气柔声,“还能说什么,当然说点他感兴趣的”话锋一转,她扶住自己的额头,做出疲倦的姿态道:“今天我想好好休息,别回偏院找我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想走,但手上一紧,莫雅皱眉瞧自己被拽住的手有些不悦,“你要做什么?”
见她不高兴,加彦真立马松手,他愣着说声抱歉。
女人并没有理会他的话,淡淡瞥了眼后折身离开院落,只留下男人站在原地驻足。
*
大阪庭园。
车轮碾过极乐桥,映入眼帘的是天守阁,阁外金光闪闪的镀金浮雕华丽无比,绕过护城河车子停在天守阁旁的庭园中。
这里人际罕至、枫红零落,与园外游客满至的地方划分出一道屏障,大门口重兵哨岗把守,穿过层层关卡,最终车子停在一座校仓式建筑前。
室内酒香飘溢,水曲柳的樟子门缓缓打开,男人从屋外走进,刚踏门就闻见了阵阵清酒香气,他拍了拍手众人目光朝门口看去。
“松下司令好雅兴。”
坐在榻米垫上的男人喝得有些晕乎,看清来人后抬手招呼,“贺先生来了,别客气,坐。”
贺聿生走到他身侧坐下,男人身边的歌妓立马懂事后撤,给两人斟了杯酒,然后缓缓退下。
松下一只手撑在垫子上,一只手拿着酒杯喝着,还抬手示意他举杯共饮。贺聿生将桌上的酒端起一饮而尽,豪爽的模样让身侧人赞叹不已。
他拍手笑,“贺先生,别看这是清酒,但是酿了二十年度数不明啊,一口气喝下去得第二天才起,你在泰国不常喝吧?”
男人又斟了杯酒满上,“确实不常喝,我也带了几瓶好酒,抬爱。”他端起酒又喝了一杯。
松下晃着眼,看见他拿出个礼盒,忍不住凑近去瞧上头的字,认清后轻声念出,“古井贡酒”念完他诧异地抬眼看,随后竖起大拇指,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笑意,“这个在中国可是好酒啊,贺先生实在是太客气了。”
早早听说松下这个人好酒,这次搭线从他手里渡口入境,自然也是要聊表诚意,贺聿生闻言松下最喜欢中国的酒,所以花了点心思弄东西,毕竟这段时间还需要他的助力,贿赂也好收买也罢,只要能让人落陷没什么不能做的。
“松下司令喜欢就行。”他面上笑着。
男人哈哈两声,酒醒了不少,抱着坛子就开始往杯中倒。刚开盖的瞬间酒香溢满整间塌房,松下闭着眼陶醉享受,忍不住谓叹一句:“不愧是中国的佳酿,还没喝人就已经醉了。”
这瓶1979年的古井贡酒在前几天被神秘买家以1357万拍走,身为八大名酒原酒之一,这酒的文化始于三国时期,可以称得上历史非常久远,经典中的经典,这也不怪松下抱着不愿撒手了。
还没等他喝两口的功夫,贺聿生将酒杯搁在桌上,凯拉领意,立马拿出两个大皮箱,打开后白花花的美金在灯光下格外晃眼。
松下嘶了声,看向身侧的人,这时他的酒已经醒了一半,语气疑惑,“贺先生这是做什么?”
皮箱被推到他面前,男人挑着眉开口,“一点心意,笑纳。”
松下轻微愕住随即很快反应过来,伸手指了指皮箱里的钱,嘴角扯出笑,不得不说这个年轻人很懂规矩,倒是让他有几分刮目相看。
见他满意的神情,贺聿生知道是成了,毕竟这世上没有钱敲不开的路,人这个字怎么写横竖都透着贪念嗔痴,是人就会有弱点,或权或欲又或是财总有一样是能使其折腰的,只要能抓住这个弱点没有什么事情办不成。
随即,他抛出话引,“听说最近宪兵队正在协助山口组治安……”
他话未说下去,但松下却明白了意思,这是在点高层下令的通缉,以及大阪的反恐部队部署,不过这事情确实让松下有点为难,这回他肯见贺聿生也是凭借当初他替他顺水推舟除了野原树这个人,不算交情,纯粹是利益驱使,且原本他也没打算见的,只是这年轻人抛下的诱惑太多,让他好奇还有什么样的惊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