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璇闻言抿嘴笑起来。

“那我给你保密。何师傅,何师傅,这术法可真厉害,你记得那个柜子吗?越来越漂亮了,我都舍不得卖,放在房间里做自己的藏宝柜用了。你还能再给我刻几个吗?我出钱,一样东西一百大洋。”

听到钱,何洛哪好意思要,连忙摇头:“不了不了,聂小姐对在下有知遇之恩,哪用得着钱,只是师门规矩,门中所学不可外露,不可滥用,今日已经违了门规,我不好再犯,怕是不能用到聂小姐了。”

聂璇闻言又是好气又是难受。

这人怎么这么耿直,为什么自己一提小要求就不假辞色的拒绝掉?自己就这么讨人厌?

聂璇这么想着,脸上的笑也淡了,别回头看向前方。

就在她要生气的时候,又听到非常小的一声道:“不知道聂小姐喜不喜欢香炉?我最近在给店里修复一件宋钧窖香炉,炉子因为是明器,上边的阴秽气太重,若是平常人购了回去摆在家里,时间一长怕是影响不好,所以我用了点师门秘术……”

他还没说完,就听到娇俏的声音响起来。

“真的?经了何师傅的手,这个炉子肯定很好,我要我要,等回去了我就问舅舅把这个炉子买下来。”

何洛一听赶紧补充:“不用急的,秘术还没正式弄完,聂小姐请再等几天时间。”

他们坐在车子后排,声音开始还听得清,后来压得很低的交流,叫坐在前排的金桂尖起了耳朵都没听清一点半句,只好压下心里的一丝担忧,只一个劲儿从后视的镜子里往后头瞧,可镜子偏向司机那边,她什么也看不到,金桂只得委屈的看着外头一闪而过的风景继续保持着尖耳朵的状态。

一直到回了公馆进了房间,看着开心不已的小姐,金桂半天没忍住,问聂璇:“小姐啊,你和何师傅说什么了啊?这么开心。”

聂璇得意的睨她一眼:“何师傅修复了一个好东西,我呀,等明天去找舅舅,把这个东西自己留下来。”

原来是看中东西了啊,金桂松了口气。

不是她担心,而是小姐已经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也是老爷宠她,在小姐十六岁时要追着少爷出国时也把她送出国留洋,换到别的人家,早就订了亲成了亲了。

小姐这样的出身,老爷怕是不会答应小姐找个穷山沟里出来的傻小子的,还好小姐是看上东西不是看上人,要是看上人,她作为小姐的贴身女佣,可要怎么跟老爷交待?

聂璇不知道自己的女佣想得那么复杂那么多,她美美的等到了晚上,才等回来关大先生。

只是一夜,关大先生面上就生出了几份憔悴与疲惫,见到坐在沙发上吃苹果的聂璇怔了一下,笑着把外衣递给佣人,走过去在单张沙发上坐下道:“阿璇,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聂璇拿着小刀正在削皮,她手法灵巧利落,三两下就割下一块果肉来,用刀尖扎着递到关大先生面前。

“我在等舅舅啊,舅舅您看我对您好吧?专门坐在这里给你削苹果等着您。舅舅,我想要个东西,是何师傅现在在修复的一个香炉,我出钱买。”

关大先生嚼着果肉,闻言怔了一下:“香炉?”

“对呀。”聂璇又切了一块果肉,热切的看着关大先生。“那个香炉,我听何师傅说特别漂亮,舅舅每天为了生意辛苦奔波,我想买下来送给舅舅每天睡前点点安神香,可以让舅舅睡个好觉。”

她大大方方的表达了要送礼的愿望,关大先生听着竟然是为了自己,连这么细小的细节都想到了,不由得动容,应付那些叫嚣赔偿的商家们的疲劳这瞬间也好像得到了治愈。

他点点头,端详着聂璇感慨的道:“我家阿璇长大了,都知道心疼舅舅了,好,好,听你的,就要那个香炉。”

“正好,我留学的时候和我一个宿舍的姑娘会制香,我没事就跟她学了一点,舅舅你等着,我亲自制香给你用,保证啊,不比人家店里的差。”

“阿璇这么能干啊?舅舅竟然都不知道,那舅舅就等着被阿璇惊艳一把了。”

“舅舅不知道的多着呢,有句话不是说‘海水不可斗量’嘛,我会的多了,舅舅你看,我又能帮你打理生意做秘书,又能在和洋人谈生意时做翻译,我啊,还会制香,还特别会慧眼识人,还……”

舅甥两聊得开心,忽的听到后头楼梯上有人娇声道:“哎呀,老爷回来了啊,可用过饭了?”

“刘妈,刘妈,快给老爷先端茶上来。”

聂璇与关大先生同时回头看去,就见木质盘旋的楼梯上一位妆容艳丽,身穿了酒红色洒金牡丹旗袍,体态纤美风流的少妇一边喊着家里的佣人,一边袅袅婷婷扭动着腰肢走下来。

关大先生看到自己的四姨太眼里带了些笑,道:“这么晚了喝什么茶,你不问还莫觉得,一问我倒是真有些饿了,妙花,你面下得好,给我下碗小碗的豆腐臊子的素面就行。”

说完转头来问聂璇:“阿璇,陪舅舅吃一点?”

聂璇本看着四姨太微微皱起了眉,听到这话下意识想拒绝,可看着关大先生眉宇间的疲意,心就软了,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四姨太本来还亲亲热热近来想同关大先生说话,可却被打发着去下面,她气得无声的哼一声,看着聂璇的后脑勺哼了一声,又低头看自己做得漂漂亮亮的指甲,气呼呼的一步三摇的往厨房那边走了。

第40章 成灵

扈老十等了两天都没等来何洛,倒是等来了何洛受伤的消息。

他这两天忙着在追巴三的消息,生怕范十九爷他们抢了先,故意连慧巧都找借口留在帮里,然而一到车站就先看到了范十九爷的身影。

范十九爷看起来正要走,扈老十远远的看着,只沉吟了一下,就发现与范十九爷一同坐上人力车的,居然还有着脸熟的家伙,扈老十操得老,眼见一晃眼的功那车就开始走了,赶紧又回了后头自己叫的车上吩咐:“快,跟上那个车,要快,莫跟丢了。”

这人力车夫是他们盗门一个汉子屋里的叔叔,和他们交情深得很,吆喝着:“老十你坐稳了,放心,跟不掉你要跟的。”撒开腿儿就往避开纷拥的人,依着扈老十指点跟了上去。

这车夫不敢跟得太近,怕给前面的人发现,远远的吊在后头,先是顺着大路走,再拐小路,最后看到前头的车子居然拐进了荒草路里头,琢磨着有点不对味,就听到扈老十说:“力叔你莫进去了,就在外头马路牙子等我,我进去看下情况就出来。”

晓得扈老十怕是发现不对头,人力车夫痛快应下了,把扈老十放下,看着他往里走了一阵后没入了荒草杂山后头。

扈老十前头已经看不到人,但他总觉着范十九爷和另外一个人就在自己前头不远,故而扈老十特别压低了腰板放轻了脚步,依着直觉走着,扈老十发现两道被压倒的草痕一直延伸向里,他走了一阵琢磨过味来:这是洋汽车那轮子的痕迹。

联想到车站巴三抢了车子逃跑的事,扈老十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走了一段,路上发现一滩血,扈老十没管,继续往前摸索,又走了一段,就隐约看到山坡,听到了人声。

他们两拔人动作迅速,然而赶在他们前头的那些人动作更快,就在范十九爷领着扈老十找到巴三曾经藏身的那个小地方时,只看到地上大滩的血迹和一个挖开的小土坑。

巴三又失去了踪迹,还是悄然无声的。

扈老十虽然是个老粗,可粗中有细,面对这样的情形他默不出声的调头就走。

巴三为什么要在车站杀伤那么多人逃跑?可见当时找他的人特别多,而巴三手上的东西,肯定特别重要。一块阴沉木牌位值价儿,可却值不得这么多人兴师动众,只能说这东西有古怪在里头。

江湖人是接活,也可得看这活钉不钉手,有没有命把活金给吃进肚。那个何术师说的话,肯定不假,江湖人是不敢拿祖师爷开玩笑的,但他保留的大实话却是个大麻烦。

然而不是特别有利得让人眼红,又怎么会让巴三和那些人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