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1 / 1)

孙时鲤脸一黑说:“我将你带出崔府并不是要你感激,你的家仇如今不过是史册上的黑字,四时万物兮有盛衰,你抓着这把枯草欲要扭转乾坤反败为胜,你可知九霄坚如磐石尚有神龙,岂是你这双连墨都研不好的娇手能翻动,像你这般姑且应付搪塞度日,不如趁早向太后请辞做回你的宫中女官。”

顾家的这段史册他亲手篆刻,但是迟迟未能封线保存,孙时鲤一直将册子留在关卫,他始终未想好要怎样去结束关于顾家的故事,顾家世代为将驰骋沙场,偏偏到了顾司宜这辈生了横祸,说是惋惜,但也司空见惯。

顾司宜没有回应,径直绕过孙时鲤朝外走去,到门口时她顿下脚步,说,“是我急了,抱歉。”

马棚中的棕马甩着马尾还能听见沙沙响动,他说的没有一点不在理。

“上马,我送你去。”孙时鲤一把逮住马缰绳,翻身上了马,他稳住马看着顾司宜,故作嫌弃伸出手,继续说:“固执,回来了,抄经书。”

顾司宜将手递给他上了马,她闻到孙时鲤身上的有股熟悉的味道,这味道她不会认错,大长公主常用的藏香和这味道很香,其中还夹杂着百合香。

顾司宜泛起疑惑,她微微侧头看了眼孙时鲤,谁知孙时鲤垂下眼帘正看着她,“抓紧了。”

他挥着缰绳,马朝着远处小跑起来,黑夜里除了声声夜莺啼鸣,只剩下噔噔马蹄声,这声音从西到东直奔皇宫而去。

皇宫彻夜点灯,今夜是个大日子,侍卫在崔以朗入宫前便先行禀报了破案的消息,崔氏父子被捕囚车押送进宫面圣,囚车上,崔寄成破口大骂崔以朗,坐在马上的崔以朗目光不屑,骂的越狠他越是高兴。

“骂吧,哥哥,做错了事儿,我可不能包庇,新官上任三把火朝臣都看着呢,听说锦衣卫的几只猛虎还是父亲大人常年好肉伺候着,此时见着父亲,你说,这虎会怎样?”他悠然自得大笑起来,笑声盖住囚车锁链碰撞的声音。

崔自华坐在角落一言不发,崔寄成忍着疼痛奋力吐了口唾沫到外面,喊道:“我呸,狗崽子,跟你娘一个样贱胚子。”

崔以朗笑容逐渐凝聚,他转头看了一眼,直到崔寄成眼中开始有神,在崔寄成笑容浮到嘴角之时,崔以朗笑得更大声了。

他转过头说:“有些话听多了,就不觉得难听了,有些罪没受过,可不一定好受哟。”他吹起了口哨,这举动让崔寄成只能气的将头往囚车上砸。

孙时鲤远远的将马停下,直到目送一行人入了宫门,他才骑马走近,今夜宫门防守的不止是宫中禁军,锦衣卫也派了人在此巡逻。

果不其然,宫门处二人被拦了下来,侍卫偏头打量着二人,微弱的光下看不清长相,明显侍卫那张严肃的面上更加冷淡了些许。

孙时鲤拿出腰间令牌,看清了牌子,侍卫恭敬抱拳行礼,说:“编撰这么晚入宫可是有何事?”

往日门口并不会对其盘查,但是今夜不同,今夜司礼监正乱,西厂因为周锑的死冲入大理寺和侍卫打的一团糟。

孙时鲤说:“去藏书阁取些东西。”

“请。”侍卫不再怀疑,挥手让人放行,两人顺利入了宫门,孙时鲤在入宫门后便下了马。

孙时鲤将马交到宫门口的小太监手上,问道:“去多久?”

“明日一早回。”顾司宜回答。

孙时鲤接过小太监递来的白绢擦着手往宫内走去,听到东西跌落的声音,顾司宜转头看着一个银色方盒掉落。她迅速弯腰赶在孙时鲤前面捡了起来。

孙时鲤面色有些急,“给我。”

顾司宜凑近闻了闻,百合香,她把东西还给孙时鲤,说:“不就是香膏,着什么急。”

孙时鲤有点尴尬,他一向严肃的表情一反常态,他没作解释,放进袖里往前大步而去。

崔氏父子如果今夜面圣,那之后定会交给锦衣卫查办录供词,至于招不招,事实并非如此,崔氏父子也绝不会认。

顾司宜避开人跑去隐仙殿,隐仙殿还未熄灯,门口不知何时多点了几只灯笼,顾司宜敲了半晌的门,才见季般般来开。

季般般见着她并不诧异,反倒很平静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需要十个杀手。”顾司宜脱口而出,眼巴巴地看着季般般,她不确定季般般会不会给。

季般般冷静地撇了她一眼,“进来。”

她掩上大门后望院中瞧了瞧,明显允乔不在,季般般背对着她没有说话,顾司宜明白过来,她冲到季般般面前,质问,“你是不是一早便知道崔以朗会走这一步。”

她细细想了想情节,说:“崔以朗不会武功,但是他在此处听了那么久,偏偏你我说完话后才被你察觉,你那些话故意说给他听的,是不是,你要的就是他走这一步,你想借他的手铲平障碍。”

季般般沉默半刻,她抬眸看着顾司宜,回答道:“不错,崔家当真该死,杀了有什么不好,你不是恨他们吗?正如你意。至于景家,景白烯与太后站成一线,是你能说服他让景听尘镇守边关,还是你的命能抵这条件,她不镇守关外,七处营统办一职怎么到纪家手上,你应该能明白我在说什么。”

顾司宜难以置信,季般般装的太像,她能毫无破绽的做每件事,包括利用欺骗,这是她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学会的东西。

“你我二人逢场作戏,玩也玩够了,崔家一死,闹剧便是结束了,说说吧,黑牌到底在哪儿。”季般般转过身背对着她,她陷在灯火月光下,语气平静地像是一潭死水。

第49章 私刑

此刻的隐仙殿像是正点燃的火折子,灼烧空气散出氤氲的香味包裹住隐仙殿的静谧。

顾司宜看着她说:“我好像明白你为何答应崔家提亲,你想置身事外且让太后对崔氏产生戒备,因为纪恒要将位置给你,太后从你应声那刻便已和崔家生隙,你应了,朝臣也会借此提防崔自华,大北的公主向来不是和亲,便是招殿元为驸,所以,有了这些条件,崔家哪怕没罪,一入狱便是案板上的鱼翻不了身,你要架空太后,所以你要调离景家到边关,接下来是谁?是池阁老还是太傅?还是远在禺尧的淮氏。”顾司宜末尾提高了音量,并不空旷的小院像是泛起了回声。

季般般猛然转头盯着她,眼中透着的戾气是她从未见过的。

顾司宜一声轻嗤,说:“你这路走的,倒让我越来越看不明白,一个七处营统办之位不至于让你,让纪恒,处心积虑谋划这么多年,你想靠哄骗我来达到目的,要利用也要拿出诚意,季般般,你这么做事,互利可达不到共生,我自是不会去说服景家镇守边关,世代打下的功名岂是为了帮你铺路就舍弃,你若是执意这么做。”她深吸一口气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你要怎样?杀了我?给你一把匕首你敢吗?”季般般一笑,笑中尽是嘲讽,让人见了害怕,“做惯了闺阁小姐,打小被天下人称比公主还尊贵的姑娘,你拿什么护景家。”

季般般话说的没错,她没有办法护景家,不知在某个时刻她有没有不知不觉的去信任季般般,然而这种信任,她可能自己都没有发现,没有察觉。

季般般步步往顾司宜身边而去,她垂眸看着顾司宜,一改先前的态度,语气稍平和了一些,她问道:“要多少杀手?”

须臾,顾司宜看向别处,说:“能掐崔以朗的软肋足矣。”

“行,事后我要崔自华的命,你亲自取下来给我。”季般般手勾了勾她的下巴,眼露心疼,“现在告诉我,黑牌在哪儿?”

顾司宜答道:“我没问,先生也没说。”

“没说。”她默念,“走吧,出宫。”

顾司宜跟在她的身后,淡淡一笑,不管季般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要她开口要的,季般般给了,那便是赢了,掌控她一人比这手拿千军万马都要管用,她不在乎季般般是否利用了她,让季般般误以为她有这种挫败感,无疑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