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1 / 1)

浔安夜间雾大,从宫里到东堂街像是过了一遭黄泉路,街边往日灯火通明的食铺今日早早关了门,东厂督主李忠面圣被拦在了常武殿门前,他跪在台阶上,等待着小太监喧他。

崔自华父子二人被羁押在了诏狱,夜间面圣审问自是不合规矩,对皇族来说,沾了命案的嫌犯,夜间入了大殿不吉利。

诏狱内灯光依旧昏暗,点了一盏不耗银子的油灯,充斥着疫疠之气,两人没呆过诏狱,确切来说崔自华早年办案也是将人提到大理寺处置,这诏狱从未踏入过。

他能适应,因为这地方比起大理寺的监牢差不了多少,崔寄成趴在谷草上,嘴里还不停地骂着崔以朗。

“父亲,定是那畜生栽赃,杀了常真嫁祸。”崔寄成喊道。

崔自华靠在铁栏边上,身上的枷锁让他连头都靠不上,脖子上渐渐传来酸痛,他怔怔说:“太医查验过常真杯中的酒,不足以致命,不是他。”他分析着事情,随即忍不住轻叹。

“是谁不重要了,崔家命数尽了,栽到这小子手里,是我欠他娘俩的。”崔自华抬头看着牢狱上的一扇小窗,月亮此时正好被框在内,他笑道:“那姑娘有点本事。”

崔自华心里清楚此时已是无力回天,这罪认与不认他们都没命,耳旁回荡着阵阵哭声,他正在月中仿佛看到车夫的幼童,大理寺冤案喂虎的那些尸首。

崔寄成愤恨地说:“当初那小子生下来就该掐死。”

这时,门口有响动,将崔自华拉回思绪,诏狱成半地牢,他朝着台阶望去,等了许久,长梯层层铺了木板,景白烯坐着轮椅被人推了下来。

崔寄成偏头一看,看清了样貌,说:“将军也不怕摔着,这诏狱湿气重,地上积着水渍,弄脏了衣服那多不值。”

大宝将轮椅推到正中,景白烯淡淡一笑,隔着铁牢,他说:“不碍事,看您二位的笑话,弄脏了衣服又何妨。”

崔寄成沉不住气了,拳头锤在地上,指着景白烯质问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下的毒!?”

“哦?看来你们还真是被冤枉的。”景白烯靠在轮椅上,侧头一笑,“不过不重要,崔以朗不得你这个爹疼,亲娘被正室打死,啧。”

“你来这儿不单是为了看笑话。”崔自华看着景白烯说道,不管是为了什么,景白烯不至于要了他们的命,因为这供词还没写。

景白烯笑道:“当然,这账是时候算一算了。”

崔自华看着他的眼睛,景白烯强大的气场让他忍不住心头一寒,明明面上的是笑,却有人能笑的比他还要可怕。

崔自华问:“你是为了那鬼面暗卫的死。”

“要不说崔大人聪明,出大理寺那日我说过一句话,崔大人可还能想起来?”景白烯招手示意大宝,大宝点头便去了外面。

崔自华翘首想了想,说:“你说我养的那只猎狗不错。”

景白烯说:“对,就是这句话,为了应我那后半句,我愣是没舍得杀了这畜生。”话到此处,便见着大宝领着几个带刀侍卫牵着一条狗进来。

崔自华的目光反而是落在打开牢门的侍卫身上,他丝毫不慌张,景白烯今日来,绝不会空着手回去。

崔自华说:“我早知那七号是你景家的人,孔信也是你派人溜进我大理寺杀的,景白烯,够狠。”他竖起大拇指夸赞。

当时若是抓到了十足的证据,入这诏狱的便是景白烯了。

牢门一开,几人直奔着崔寄成而去,侍卫将他架起,此时才见崔自华慌张,他双手紧紧抓着铁门,“你做什么,景白烯,你动用私刑。”

“景白烯,你趁人之危,混账!”,崔寄成破口大骂,难听的词悉数脱口而出。

“大理寺的私刑还少吗?”景白烯高声回应,棱了他一眼,然后吩咐说:“架起来,堵上嘴。”

被堵上嘴的崔寄成仍旧不安分,说不了话也要发出点声音,他手脚成八字形,被铁索扣在木板上。

景白烯瞧着桌上的刑具,平常审问犯人只拿出十几种器具,今日却摆满了整整一桌。

他随手拿起一根长针,针头已绣,还沾着血污,“来时我想将这诏狱的刑具都用上一遍,只要吊着崔寄成的命就行,不过。”他垂下眼瞟了一眼趴在地上吐舌头的猎犬。他收回目光,继续摩挲着手里的长针,“见到这只狗以后,我反悔了。”他将长针朝着崔寄成随手一扔,长针恰好射中崔寄成的右眼。

木板发出响动,随着鲜血从崔寄成眼眶流出,他双手额头青筋暴起,面目增红,因被堵着嘴无法释放右眼传来的疼痛。

崔自华慌了神,他撞击着铁门,奋力喊道:“景白烯,你住手!”

见着崔自华这般,景白烯禁不住笑了,说,“你慌什么,这才哪到哪儿。大宝,扒了他的衣服,将阿洵的名字刻到他身上。”景白烯拿出狼头匕首。

崔自华瞪大了双眼,那正是他审问犯人时常用的匕首,如今这东西却到了景白烯的手上,对着的是自己的儿子,这一刻崔自华信了那句因果轮回。

大宝接过直接拿着匕首滑开了崔寄成的衣服,崔寄成胸膛暴露在外,侍卫多点了几盏灯,将整个牢狱照的亮堂。

侍卫垂首不去看这幅惨象,崔寄成汗水直流,咬紧了牙关,鲜血渗出湿了他的裤头,崔自华不敢去看,竟靠着铁门哭了起来,他别过头,捶胸顿足让自己好受一点。

大宝的动作很快,伤口不足以致命,刻的工整,景白烯接过沾了污渍的匕首,学着崔自华的动作,擦了起来,像是一比一还原大理寺审问场景。

景白烯一笑抬眼看了崔自华狼狈的模样,说:“拿盐水冲干净,涂上蜜,听说这黑蚁最喜欢宫中的瑰蜜,多涂点。”

大宝端起事先准备好的盐水冲了上去,他将瑰蜜直接顺着崔寄成的肩膀倒下,黑蚁从琉璃瓶中一放出,便一拥而上,上万只蚂蚁啃食着崔寄成伤口上的蜜。

见他生不如死的闭紧了双眼,景白烯却感觉不到心中的痛快,将崔寄成千刀万剐也难解心头恨。

大宝摘下崔寄成口中的白布,终于憋不住的崔寄成释放着心中的痛苦,他喊道:“有种你杀了我,景白烯,老子若是眨一下眼便跪下叫你爹。”

听到儿子悲戚的嚎叫,崔自华都不敢转身,只敢背对着捏紧了拳头压抑这揪心的疼痛。

景白烯听到这话,双眼一横,从轮椅背上抽出长剑,一道银光一闪而过,随着银光飞上梁的还有半只臂膀。

原本大骂的崔寄成此时更是卯足了劲儿大叫,景白烯厌弃道:“吵死了。”

大宝于是拿着布又堵上了他的嘴,闻到血腥味儿的猎犬缓缓而来,试探性的将刚掉落的东西调到了一旁啃食。

牢内安静了下来,景白烯说:“我看这畜生吃的挺多,你平日不长点肉,这时候都不够它吃了,是再卸条腿,还是将这残臂一次削干净呢?”景白烯拿剑拍拍崔寄成的大腿。

崔自华绷不住了,猛然转过头,哀求道:“别动他,我有话跟你说,关于顾家。”他双目通红,看了看四周的侍卫。

景白烯双眉一紧,吩咐说:“都先下去,给他止血,莫要让他死了。”

侍卫拿布缠住崔寄成的残臂将人带了出去,崔寄成早疼的晕死了过去,大宝是个懂事的,主动去了门外,替景白烯守着。

除了那条猎犬,屋子里只剩他们二人,景白烯看着崔自华,“说吧,顾家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