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祁寒无可无不可,又看一眼黎南珍,低声对她说,“下午我先送你回去。”

菜上齐,商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几个纨绔子弟聚在一起,竟莫名就熟络了,下午黎南珍要走,几人还有几分依依不舍――虽然不知道是因为真舍不得她还是因为她一走就得工作。

祁寒竟然妄图让黎南珍回家后复习。

她当机立断选择打开书看手机,施井蕾又给她发了不少消息,黎南珍看了眼,居然觉得预料之中了。

黎塘进去的消息已得到证实,施井蕾见她回复,又补了一句:[之前有人说你爸也出事进去了,但没有确切消息,我才看一眼,那篇就没有了。]

多半是真的。

黎南珍模糊的回了施井蕾几句,犹豫着还是点开了“黎塘”发来的消息,黎母之后的一切都是直接与祁寒沟通的,钱打到她卡上后便再没联系她,这次估计只能是黎父。

最一连串长语音,两个视频,最后的语音消息只有短短三秒。

wifi状态下第一个视频自动开始播放,黎南珍瞳孔骤缩,猛地站起来想往外走,黎母被人一把甩在地上,那人又抄起旁边的木摆件砸在她肩上,那处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

拇指碰到视频,声音播放:“臭婊子!烂货女儿烂货妈!我现在这样都是你们害的!出卖老子?”

她下意识滑动到后一个,黎母已只能趴伏在地上,男人还在歇斯底里地叫嚣:“看到了吗臭婊子?赶紧收手!不然老子打死她!”

黎南珍已经下了楼,眼泪早在不知不觉中就流了满脸,路上没有出租车,她正打算叫网约车,犹豫着又点开最后一条语音:

“他已经被带走了。钱货两清,别管我,我们再没关系了。”

黎南珍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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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狼狈地糊了满脸,风从未这样尖锐地刮过,刀子一样把脸划得疼。

“那个,你还好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旁边路过的女孩踌躇半天,还是从旁边递过来张纸巾,蹲下身捡起了她不知什么时候从滑落的手机。

黎南珍这才猛地回神,女孩正用担心又警惕的神色望着她,过路人也投来异样的眼神。

“没,没事!”黎南珍满脸通红,接过手机来道了声谢落荒而逃。

黎南珍没想过黎母会这样说。

在过往而二十多年里黎南珍听过她面向黎父的柔顺讨好,听过她对着黎塘的溺爱包容,当然也听过她明显的嫌恶与歇斯底里,但几乎从没有这样冷静冷淡的时候。

蜘蛛网状裂痕从手机屏幕一角蔓延开,整整半个屏幕黑了下来,黎南珍掬一捧水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发热的头脑竟真的在冷水浸透中冷静下来。

估计祁寒都没想到,误打误撞中她真拿起书开始复习。

习惯了将一切都寄托与手机的现代人如今连确切时间也不知道,她懒得出门,换不了手机也点不了外卖,就干脆对着平时最难啃的书学了一下午。

祁寒又是傍晚才回,临出门他给黎南珍打了个电话,听到“对方已关机”的提示后罕见的慌了神,一路抢行快速到了家。

黎南珍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旁边摊开的课本上还画着旁人看不懂的笔记,祁寒松了口气,走过去拍拍她脑袋叫醒她:“怎么在这睡?”

黎南珍睡的并不好。

梦里仿佛被谁带入了一座装饰华丽的迷宫,四周都是同样的金碧辉煌,人来人往的一片嘈杂声中,她似乎变成了几岁幼童,在人海中哭喊寻找,没有任何人能听见。

“怎么了?”祁寒见她望着自己愣神,担心是被自己传染了感冒,伸手压在她额头上。

“祁寒。”温暖的手掌好像烫得黎南珍眼睛发酸,委屈地叫了声他的名字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所有都在嘴里转了一圈,最后“呜哇”一声哭出声来,“手……手机坏了点不了外卖,我,呜呜,我还没吃饭……”

女孩越哭越难受,最后被祁寒揽在怀里,只能发出上气不接下气的抽噎。

“乖没事。”祁寒伸手给她拍背顺气,“别急,我们再去买,想吃什么我现在给你做好不好?”

黎南珍这会止不住抽泣,没办法说话,窝在他怀里泪眼朦胧地把他手机拿过来,边哭边把外卖点了,又买了新手机请跑腿小哥去拿,这才挂着满脸眼泪抬头望着他。

“可以说吗?”祁寒知道肯定不仅仅是没吃晚饭这么简单的事,也不着急让她说,扯了张湿巾压去她脸上的泪,“手机怎么摔了?”

黎南珍点点头,又摇头,拿着只能看到一半画面的手机给他:“他们,给我发了这个,好像看不太清了。”

祁寒心中一凛,以为是黎父发来什么威胁消息,稍开了些声音点开最后一条能见到的语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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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啦刺啦的杂音中黎母的声音仍然清晰,黎南珍手无意中捏紧了他,祁寒安抚性回握她的手,关掉语音把视频粗略看完,不禁也沉默下来。

他对黎家不了解,也不清楚黎家每个人之间的关系具体如何,但也明白黎南珍此刻的纠结难受,只是一时半会拿不准她想要怎样处理。

敲门声解救了此刻室内有些压抑凝固的氛围,黎南珍点的火锅外送和新手机一起到了,被呛辣的烟气一蒸,加上肆意哭了一场,压在黎南珍心里的那点不顺散了大半,吐了口浊气从祁寒身上起来:“算了,就按她说的吧,本来我的意思也是这样的。”

祁寒不知可否,自觉去帮她转存手机数据。

……

“要去看看她吗?”

黎南珍吃饱喝足,终于觉得充实感才从胃里一路扩散至全身,靠在祁寒身上懒洋洋地玩手机,听到他这样说,一瞬间怀疑自己耳朵:“什么?”

“我找人查到了她在哪家医院。”祁寒把自己手机递过去,上面是一家大型私立医院的病历单,“要过去看看吗?”

黎南珍目光落在屏幕上刺眼的“骨裂”字样沉默片刻,坚决摇头:“不,我不可能再上着赶着去找她了。”

祁寒忽略掉那个“再”字,轻声劝她:“我找了人,可以不通知她直接进去,在病房门口看一眼?”

不吭声,意思就是默许了。祁寒拍拍她耷拉着的脑袋,黎南珍沉默半天,最后还是跟在他身后出门了。

瘦死的骆驼到底还是要成了一具骨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