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1)

“很好!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你好好料理,切记莫慌张出纰漏!”说着,女人转身便要离开,却被小太监一把拉住了:“我、我还是有些怕……万一、万一干爹知道了……”

“他怎么可能知道?”女人不耐烦地低吼了一声,但马上又柔声道,“都这个时候了,咱们还有什么好怕的?先头花团、锦簇死的时候,你在各宫把此事传得沸沸扬扬,不是还被贵妃娘娘夸赏了吗?你干爹就算想破头也不可能怀疑到你头上来的!”说着,女子伸手拉过他的手轻轻搓了两下,“我还得值夜,不能离开太久,明儿个早上,我等你的好消息,成吗?”

小太监用力“嗯”了一声,听起来倒更像是给自己打气,待女人离开之后,他蹲在殿外足足过了好半晌,才蹑足潜进了内殿。

他佝偻着腰,从珠帘下尺许高的低处钻了过去,生怕惊醒了床上的人般,待行至床前才从袖间摸出一样东西。

借着窗外隐约的月光,依稀可见他手中的东西闪烁着森然寒芒,他微微俯身,看着黑暗中那微微隆起的一块,忽然重重吸了口气,用力往被窝里刺了两下,旋即转身奔逃而出,甚至连珠帘被撞得噼啪作响也全然不顾了。

几乎是在他脚步声消失后的下一秒,房中的柜门被人从里面推开,谢宴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柜中奔出冲到了床边:“初一、初……”

她话音未落,一只手自床上伸出捂住了她的嘴,旋即她因为惊吓和紧张而发软的身子被整个拖到了床上一个就势翻滚。她只觉一具温热的躯体严严实实地将自己压在了身下,耳边是初一近乎气音的提醒:“嘘!”

黑暗中,虽然看不清彼此的脸,但是谢宴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到了那只停在她脸颊上的大掌和屏住呼吸后分外清晰的心跳声。

初一的手心一片濡湿,贴着她的耳根解释道:“有人来了!”

谢宴只觉全身一阵发烫,下意识便想推开他,未料到初一很是识相地缩回了手。不等谢宴放松,便听得屋里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但来人只是很慌张地扔了个什么东西在床上,一声轻微的闷响后,仿佛一秒也不想多待般向外狂奔而去了。

这次,谢宴隔了许久都没敢吭声,脑中恍惚忆起三年前的那晚。那时候,她躺在那人怀中,听到的心跳声,和此刻的声音听来是一样的。

怦,怦,怦!

强而有力的稳健节奏,不像她,慌得惴惴如兔,怦怦乱跳。

她睁大双眸,觉得黑暗中一切仿佛又是一场梦,近在咫尺的初一的下颌曲线,与记忆中的少年奇迹般地重叠起来,居然也莫名契合,仿似真的是同一个人。

“没事了。”初一紧绷的身体率先放松下来,很是君子地松开了手,飞快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待站直了身子,才伸手递向满脸通红的谢宴,“起来吧!”

月光下,他的眼瞳幽深,看得谢宴心里隐隐泛出一丝异样的感觉。那种似曾相识感顿时被他这种灼热的盯视搅乱,让慌忙从床上坐起来的谢宴陡生一种无措的心慌。

初一的声音颇有些无奈:“不是让你回去了吗?为何还跑来凑热闹?万一让人发现你屋里没人……”

“你以为我想来?我是喝多了酒睡不着的那种人,云舞进屋偷偷看了我好几次,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后来发现,她居然在我屋里点起迷香来了,我只好憋着气,偷偷从后窗爬了出来!”谢宴心虚地避开他洞若观火的明澈眼神,生怕他再问出“为何不去找柏妃而是爬窗潜进他的房里”这种要命的问题来,她总不能说自己深更半夜跑到他房里来,是因为自己怀疑云舞喜欢他,弄晕自己是为了来和他做什么而跑来捉奸的吧?

“我明明看见他捅了你两刀的,怎么你一点事也没有?”她强作镇定地走向床边,掀开被子才发现被子下面居然还有一床棉褥子。

她这才明白为何他方才掌心尽是汗了,原来不是因为紧张,而是抱了一床褥子躲在被窝里闷出来的。

“你一早猜到会有今晚的事?居然提早在身上多盖了一床棉褥?”

“这是我床上的垫褥,这殿中我委实不熟,只是想着以防万一,倘若他不是这么胆小,只怕我也只能和他正面冲突了!”初一借着昏暗月光,仔细在床边摸索检查了半天,想找到小顺子第二趟来时特意留下的那样东西,“宫中能住人的地方这么多,皇上却特意下旨让我借住在灵均殿,显然是别有深意。今晚是我在灵均殿的第一夜,我原以为他们不会心急到第一晚就动手,结果看到云舞和你一同前来,就猜到今晚只怕有场硬仗要打!”

“想不到我一向认为胆小怕事的小顺子,居然因为喜欢上一个人敢这么铤而走险。”谢宴说到这儿,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等等,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云舞的?”

“只是运气好,在芷汀斋的时候恰巧看到她在我娘出现后,曾用恶毒的眼神看着我娘,所以对她有些防备罢了!”初一轻描淡写道,“下午我跟柏妃娘娘打听过了,她到灵均殿只有半年,柏妃娘娘一早便知她是万贵妃的人,所以一直只让她在偏殿当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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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妃娘娘知道她是万贵妃的人?”谢宴怔住,“这么说那日让苏公公故意扼杀我,也是想让云舞把这事捅出去。既可迷惑万贵妃,还能坐实这神志昏乱之事了?不对,她知道云舞是万贵妃的人,还派她来照顾我?还在穹极轩里只留了一个小顺子侍候你?这也不合常理吧?她、她……她是故意的?”谢宴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小脸在月光下有一瞬失色,但旋即便扬起一抹自我嘲弄的笑意,“是我较真了!上次在宁荣宫里她带我赴宴,让我说出你的事时,我便该意识到的。在她心里,只怕我这个外甥女和花团、锦簇那种宫女也没什么差别吧!连伺候她这么多年的苏公公,她都能牺牲,我这个便宜亲戚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柏妃娘娘向来谨慎小心,她很清楚,皇上便是万贵妃的保命符。纵使太后对万贵妃诸多不满,也不敢真正因为她而与皇上生出母子嫌隙。试问,这样的情势之下,她一个妃嫔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初出茅庐,不知深浅的我而公然与万贵妃作对?”初一坦然道,“她这样反复试探我的能力,也是人之常情,倘若我不够强大,她贸然与我联手,不过是让自己跌进火坑罢了。届时不仅太子的仇报不了,还会赔上她自己!”

“她不想公然与万贵妃作对,可万贵妃显然打算一箭双雕,连你和她一起除掉呀!”谢宴愤愤道,“现在事情很明显,万贵妃她特意让皇上安排你住在灵均殿,然后设计了这场刺杀!”

初一炫耀般拿起从枕边找到的一枚祖母绿戒指:“但是我运气不错啊,看来圣贤所言都是对的,果然骄兵必败,万贵妃这盘棋选错了马前卒,注定是要满盘皆输了!”

谢宴沉默了好半晌才叹了口气:“你今天对云舞那么和颜悦色,又在席间故意惹恼我、气走我,就是知道今晚可能会有危险,不想让我卷进来?”

这次初一没有回她,他只是淡淡道:“放心,你用鸡腿砸我后,我特意回屋换了衣服,还倒了半壶酒在身上装醉……”

一个是自己嫡亲的姨母,一个是明明才认识没多久的陌生人啊。为什么他都可以将自己的安危摆在第一位,让自己远离危机,甚至刚才小顺子折返时,他不惜以血肉之躯挡在自己的身前,反观柏妃,却三番五次让自己置身风口浪尖……

谢宴鼻头一阵发酸,却是咬牙骂道:“你傻呀!既然猜到了云舞有问题还喝她准备的酒?万一酒里有毒呢?”谢宴激动得伸出手指直往他胸前戳着,却被初一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指:“好像先喝酒的那个人,不是我吧?”

对上他满是温柔的眼,谢宴才意识到自己反应似乎太过激动了些,也恍然明白,他看见她喝了酒时,眼中一闪而过的那点情绪是担忧。

一种莫名涌动的情愫在心底攀升发酵,谢宴慌忙用力抽回手,恶狠狠道:“那还不是你气我!我告诉你,今晚的事,我、我可不是担心你,我只是……只是你现在可是寄居灵均殿!万一你出了什么事,太后少不得会怪到我姨母头上来的,我是着紧柏妃娘娘,才不是关心你!”

“你懂亲疏有别是对的,但是,阿宴!”初一忽然将她的手拉紧,洞若观火般看着她,竟似猜出她心中方才一闪而过的失落情绪,似安慰又似开解道,“你须记得,你我婚盟已订,我才是要与你携手余生的人,你看,论起内外,你和我才是一家人,懂吗?”

谢宴初听他这温暖语调还有些感动,待听到最后那句一家人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错愕地看着他,激动得说话都开始有些语无伦次:“你胡说什么?什么一家人!婚书的事,当初说好了不作数的!”

不对!婚书的事当初好像是因为他反正见不得光,所以自己才觉得写给他也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可是现在,她亲眼看着,不,是陪着这家伙,从黑暗中一步一步走出来,倘若他真拿着那一纸婚书去谢家的话,她爹那个脾气,知道自己女儿跟人私订终身了……

谢宴想到这儿,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瞪大双眸看着初一,一副恨不得将他撕碎的样子。

初一满意地低笑出声:“见阿宴你这么欣喜若狂,我心中也甚为安慰了。”他将那枚戒指放回到枕边,仿佛方才只是个再小不过的插曲,全然罔顾还沉浸在“婚书”事件中的谢宴。

谢宴气极,蓦然扑上来一把捉住了他的衣领:“婚书在哪里!快点,马上,立刻还我!”

初一身子一歪,索性整个人都躺在了床上:“虽然此刻气氛都有点糟,不过阿宴若如此急迫想自荐枕席的话,我也很难保证君子之风了!”

“你卑鄙!”谢宴急得声音都变了,“谁自荐枕席了!我让你把婚书还我!”

初一不惧不怒,黑眸中尽是明亮的自信和期待:“看来阿宴深知为人妻者,与夫君耍赖,为闺房一大乐事啊!”

“你放屁!谁耍赖?到底谁耍赖?”谢宴再也忍不住,“婚书是你诱我写的,当时你怎么跟我说的?你说只要我不把你的身份透露出去,婚书便不会作数!至于手串……手串……最多我现下便还给你!”说着,她伸手便要取下皓腕上的紫檀手串,却发现对面的人见她仍将手串戴在手上,眉间笑意更浓后,恼羞成怒地挥掌便冲初一打去,却被他伸手扣住了柔荑:“敢问谢姑娘,关于我身份的事,最早是从谁的口中宣之于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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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宴一怔,想起自己刚刚才主动透露宁荣宫中自己被柏妃推出来骑虎难下时说的那番话,顿时额头青筋都跳了起来:“这怎么能算?我、我那是想帮你呀!况且、况且是你自己跟柏妃娘娘说了你的身份,怎么到头来竟怪到我头上来了?”

“你若后悔的话也不必着急,等我哪天能堂堂正正迎娶你时,你若仍是不愿,我也绝不会勉强于你,届时我亲手将婚书还你!”初一柔声似哄又诱。

“不成!”谢宴一脸“一朝被蛇咬,再不信初一”的笃定,“你这家伙满肚子花花肠子,此刻说得好好的,下次指不定又变成什么说法了!”

“那也成,婚书就在芷汀斋的密室之中,得空的时候我陪你去找吧,找出来了便让你拿走。”初一宠溺地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你想找的时候随时告诉我,我陪着你一起。毕竟那密室还有些机关你不太清楚,万一误触了那些我用以自保的伤人机栝,伤着你了,岂非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