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公子?”
正往宅子这头走的就是谢缓和段严玉,谢缓垂着头,走得很慢,肩上披了一件明显不合身的黑色外衣,里头那身秋衫还是昨日那件,有些皱巴,好像去草地里滚过一圈似的。
他身后跟着段严玉,手里一左一右提着两个大竹筐,还真把昨夜买的莲蓬提了回来。
“你等会儿,不舒服就别走那么快。”
“别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下回不敢了。”
……
段严玉追着人嘟囔,谢缓只垂头板着脸,一句话也没说。
也正因他低着头,完全没有看到站在门口的春生和石头,而段严玉则将心思都放在身前的谢缓身上,一向警醒的人竟然也没注意到。
直到春生出了声,四人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
谢缓抬头看向春生,心里暗想:特意回得早,就怕撞到人,怎的还是这样倒霉。
段严玉没有在意两人,只淡淡睨了一眼就偏开视线,又看向身前的谢缓。
至于石头,人如其名,呆呆傻傻地瞅一瞅谢缓,又看一看段严玉,真像个什么也不懂的大石头。
而春生……此刻正在心中狂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殿下为什么又和这位一路的?!!
还是大清早才回来!!!
他们彻夜回归?!!
好半天后,谢缓才尴尬地看了春生一眼,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问道:“要出门?”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更尴尬了。他的声音又沙又哑,仿佛有粗糙的砂砾在喉咙里狠狠碾过。
谢缓老实了,闭了嘴,脸色越发难看。
段严玉也老实了,一句话不敢说。
春生:“……”
在场的只有石头似丈二的和尚,他摸了摸脑袋,又瞅了瞅谢缓,最后呆瓜般指着谢缓的脖颈说道:“哎哟……公子的嗓子、咋了?!诶,肯、肯定是在河边吹,吹夜风着了凉!河上蚊、蚊子也多,您脖子上,好、好多红疙瘩。”
谢缓:“……”
谢缓沉默着扯了扯衣领,抿唇“嗯”了一声,随后头也不回地朝宅子里走,脚步越走越快,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
段严玉看他一眼,又飞快回头看向春生,最后从怀里掏出一颗碎银子,抬腕抛进春生背后的竹背篓里,又丢下一句,“去医馆买瓶丹草糖回来。”
末了,他又急急调转脚腕追向谢缓,嘴里还喊道:“阿缓,等等我。”
石头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地自言自语道:“只买润喉的?不、不买个擦的药,止痒?”
而春生在一旁呆若木鸡,他两眼涣散无光,只不停地重复着:“我的耳朵……我的耳朵……我的耳朵……”
再看另一头的谢缓和段严玉二人,两人回了小院子,谢缓先一步进了房间,段严玉提着两大筐莲蓬刚踩上石阶,正要追进去,下一刻就被一扇木门拍到脸上。
段严玉默不作声地放下两个大竹筐,抬手揉鼻子。
也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曹婶子端着食盘走了过来,看到站在门口的段严玉还愣了一会儿,惊道:“咦,郁兄弟咋在这儿?”
在大招境内,段严玉敌国摄政王的身份比谢缓的身份还要更危险,自然不会告诉他们自己的真实名姓,故此仍用着当初上山时的“假名”。
郁二的身份是假的,郁大的身份当然不可能是真的,崔良对此心知肚明,却也没有刨根问底,二人都心照不宣。
曹婶子盯着人看了两眼,好奇问话。
段严玉单手叉腰,另一只手还揉着鼻子,正唉声叹气呢,听到妇人说话的声音才扭头看了去。
他眼睛一亮,看着妇人问道:“婶子来给他送饭?”
曹婶子笑脸盈盈,朝段严玉点头,还说道:“早知道你也在,婶子就端两碗过来了!”
说罢,她也踩上石阶,因端着食盘腾不出手敲门,就站在门口喊道:“公子,我跟您送早食来了。”
倒不好把曹婶子也关在门外,谢缓只得开了门,先是咳了两声才说道:“劳烦婶子了。”
曹婶子一听他说话就吓了一跳,然道:“呀,这是咋的了,咋嗓子哑成这样!”
谢缓面不红心不跳地胡编乱造道:“昨夜在泷河边走了一圈,许是吹了夜风,受了寒。”
曹婶子一边端着食盘往里走,一边急急说道:“哎哟哟,您先别说话了。还好我今日煮的菌汤面,一点儿辣子都没放,都是清淡的。您快吃了填填肚子……这也不是个事儿,不然请个郎中来瞧瞧?”
谢缓忙说:“不必了,我这身子我最是了解,寻常吃的药都有,不用再请大夫了。”
见谢缓坚持,曹婶子只得放弃,又多叮嘱了两句才出了门,走时还把段严玉提来的两大筐莲蓬搬走了,常年煮大锅饭的妇人有的是一把子力气。
正是这功夫,段严玉已经混进房间,厚着脸皮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一屁股坐在桌子前。
谢缓瞪他,正想喊他出去,可抬眼就看见段严玉面上发红发肿的鼻子,似泡在坛子里腌过的红蒜。
谢缓骂人的话吞了回去,盯着人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段严玉还揉着鼻子,撇嘴委屈地瞥了谢缓一眼,阴阳怪气地嘀咕道:“还笑……亏得我铜、筋、铁、肋,这鼻子也是铁打的,不然定然被砸出血。”
不说还好,一说谢缓就笑得更大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