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照临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忽的痛彻心扉。

“你起来，吾还有东西给你看。”壬生子目露猩红，似笑非笑，整个人已是彻底清醒。反倒是李照临目光飘忽，似乎还在梦中。

星云之中，云雾层层叠叠展开，又换了一方世界：

昏暗的灯光下，像是一座石牢，牢中睡着一个男人和两个少年，男人微蜷着身体，将两个少年护在胸前。他们身后的石壁布满了藤蔓与苔藓，空气中似有瘴气游走，不时引来睡中男人的一阵咳嗽。

是郑恒和他的儿子，还有……沈抱风！

李照临很快认出了星云镜中的人，但是，好像又有哪里不对劲。

“他们也是你的朋友？！”壬生子的声音很冷。

“是。”李照临拧眉，“师尊，他们所犯何事？”他用力回想着，生仙阁中可有这样一处石牢……但或许不在生仙阁，而在其他地方。

壬生子不答，收起星云，只唤了一声“苍鸾”。

苍鸾夫人应声，从若木之上现身，飞身跃入石亭中，笑着抱怨：“怎么这么久啊。”

李照临质问：“人是你抓的？”

“不错。”苍鸾应的十分干脆，她跳坐在石桌上，拿起李照临手边的酒杯，一饮而尽，笑道：“我是为了帮你。那郑恒亲口承认，掷象会最后那日，他受命于温尔雅，故意破了你的易容术，陷你于众矢之的，让那位多情的温斋主可以顺水推舟，出手相助。以至于事后，你心怀感激，自然答应与他结为道侣”

苍鸾歪着头，看李照临，笑道：“你上当受骗了。”

李照临不语，苍鸾见他脸色有异，尖笑了一声，扑向壬生子怀中，又转头看着李照临，“你被那温尔雅夺了舍，竟然从未想过，春夏雨水如此充沛，他自诩神医妙手，却给你用最如此拙劣的易容术，遇水便失效，哈哈哈。分明就是早就算计好了，只等你落难的一日”

苍鸾正说在兴头上，忽然被壬生子推了开。她怔了一下，却见壬生子淡薄的眼眸之中，隐约能察觉一丝嫌弃之意。

“主人？”她轻声询问，今夜的壬生子，好像有哪里不同了。

壬生子却不应她，只缓缓起身，看着李照临道：“既是中了计，从今日起，把这些关系都斩断了吧。今后仙阁为九界魁首，八方来贺，你也无须下山走动了，留在渡难崖重新修行。”

“师尊”

“无须多言。”

壬生子的身影消失在若木林中，苍鸾夫人望着壬生子离去的小径，愣了一会儿神，又忽的大笑起来。

“你知道薛夫人的下场么？”

苍鸾的笑声戛然而止，目光如毒蛇一般，射向李照临，“你说什么？”

李照临淡淡道：“薛夫人。”

“我不是她！”２３、０６９}２３９６>

李照临摇头，“勿谓言之不预。”

苍鸾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李照临却顾不得她，他转身，快步向林外行去。

那里还有一个面若霜雪，却心急如焚的男人在等他。

九殒亦未悔

李照临脚步飞快，重重叠叠的若木之后，是乔清声那道挺拔清俊的身影。月光之下，原本白色的道袍隐约泛着一层浅浅光晕，远远望去，竟多了几分仙艳之色。

“清声！”

四目相接，虽然知道乔清声在等他，但李照临心中还是觉得温暖。

乔清声一看到他便迎了上来，他也加快脚步，谁知刚接近，就被对方搂着腰一把拥入了怀中。

李照临怔了一瞬，凌空的手轻贴在了乔清声的后腰上。他能感觉到，乔清声的手臂绷得极紧，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但拥抱他的动作却很温柔。

“……怎么了？”

良久，耳边传来一句：“无事。”

李照临下意识抬头，便看到乔清声那双青峰似的眉……他总是这样紧锁着眉，让人猜不透他在为何事烦恼。眉宇之下的目光切切，落于他的脸颊。

李照临淡淡一笑，“皮肉伤而已。”

“师兄。”他呢喃着，想要抚摸男人的脸，但指尖还未触及，就又缩了回去。

李照临心头一热，下意识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清声，我没事，我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所以，告诉我吧，把一切都告诉我，不管你在担心什么。”

乔清声的拇指，轻轻抚摸过男人的侧脸，指尖微微颤着，但目光前所未有的柔软了下来，“你会相信我么？”

乔清声竟然在害怕……

李照临终于发觉，眼前这个男人，不再如他想象中那样完美无瑕。他有了喜怒哀乐的情绪，甚至于在自己面前毫不遮掩。

李照临忍不住担忧，心乱如麻。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但他无法克制。

原以为，年少时的绮念早已成了过眼烟云，却没想到一个简单的拥抱，就让他乱了心绪。

李照临心跳的厉害，握紧他的手，“清声，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

乔清声顿了顿，“如果，我伤害了你最重要的人呢？”

李照临凝注着他眼中的挣扎，没有一丝犹豫，“我信你。”

乔清声显然没有料到男人的答案，眼中闪过几分惊讶。他喉结轻动，倏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李照临，片刻，才轻叹道：“骨师叔离世前，我就在他身边。我明明可以留住师叔的魂魄，但我没有这么做，反而……一掌催散了他的魂息。”

李照临目光一黯，沉默了良久，才道：“我猜，一定是师父要你这么做的。”

乔清声身体一震，动了动唇，却不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