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笨蹲在下面，眼睛都快绿了，馋得直流口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真是没出息极了。

朝朝舔着嘴：“有话就说。”

大笨胡子动了动，“朝朝，有人在敲门。”

“想骗我！”朝朝跺脚，“你以为我是像你那样傻的笨狗吗！”群①⑴037⑨6⑧⒉⑴

大笨急得团团转，“真的有人在敲门，朝朝，我没有骗你。”

朝朝哼了声，“谅你也不敢。”他竖起耳朵听了半饷，大笨像是没说谎。

他在大笨的注视下两口吃完碗里的肉，摇身变为少年，以为是尹云之忘带钥匙，一步三摇去开门。

大笨咬住他的裤脚，“不是主人。”

那会是谁？

九云山那群混账不会走门的，朝朝放下心来，闻这味道，还挺熟悉。开了门一看，可不是久不见人影的林弄染吗，自被朝朝警告后，安分了几日，竟敢又晃到他眼前来，还敢寻上门来，看来是没有把他整治够。

朝朝见他就恶心，不等他开口就要闭门谢客。木门嘎吱响，眼看着要合拢，倏地探出只手，卡在门缝里，硬挤出道缝隙来。

“朝朝！”那手先红后紫，林弄染痛得打颤，还坚持不懈打门，往里挤，“朝朝，别，别走，我求你……”

“这是哪来的疯子？”

朝朝想运气一掌拍死此人，又怕九云山那位知道了，之前他显露原身滥用仙术对凡人大打出手，乃是犯了大忌，可一不可再二，朝朝不敢贸然动手。林弄染不要脸地叫嚷着，招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对着这一出闹剧指指点点。

他倒无所谓，尹云之是视名声比命还重要，朝朝不想闹大了给尹云之抹黑，一气之下松了力。朝朝和大笨及时躲开这不速之客，林弄染没收住力，顺势往里面一倒，结结实实摔在地上，听他闷哼一声，颤颤巍巍站起身，关切地要去抓朝朝的手，“你有没有没事，没弄疼你的手吧？”

“和你很熟吗？拉拉扯扯干什么！”

关门隔开喧闹的人群，朝朝对他避而远之，视他于无物，低头对大笨招呼着，快步往厨房去了。

林弄染紧随其后，哀声道：“朝朝，朝朝，你别气了，当心气坏了身，你恨我怨我，这都是我的错，你要杀要剐我也认了。”

朝朝停下，扭头瞪他，骂道：“滚！”

林弄染被他喝住，血丝蔓延上眼，喉咙里挤出声，“朝朝。”

“有屁就放！”

朝朝这般和他说话，对待弑父仇人也不过如此，言辞话语间没有往昔缱绻，林弄染目光呆滞顿了顿，轻声道：“我都记起来了。”他声音很低，像是怕惊醒谁似的，低得仿佛只入了自己的耳。“那天过后，我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朝朝有一瞬慌乱，但他迅速镇定，把玩着发梢，静静听他还能说些什么惊天秘事来。

“是我对不起你。”林弄染揉着太阳穴，面目狰狞，“朝朝，你恨我是应该的，上辈子是我魔障，我不敢祈求你能原谅我……”

朝朝掏着耳洞，问道：“你来这一趟就为了这些？”

“是。”林弄染道。

他还要说话，朝朝手疾眼快把食指放在他嘴上，示意他闭嘴，道：“过去多少年的陈年旧事莫要再提了，李思陵死了百八十年，我与他的恩怨，早在我一掌拍碎他的头颅就两清了，你是天虞山飞升成仙最有望的弟子，眼看飞升在即，在这节骨眼记起以前的事，还有脸来舔着脸向我请罪？这是谁教你的？还是，重新投胎做人，忘换了脑子，依旧是死性不改？”

林弄染全身僵直，一脸死灰盯着朝朝。

朝朝嗤笑道：“你放心，这一次，我不杀你。”上一次动手杀了个畜生，被温蓿关了百年，受尽屈辱折磨，他是有无限的寿命，也不想为了这么个败类浪费他璀璨的光阴。

林弄染心神不定，朝朝只当他吓懵了，心里愈加鄙视他，“回去告诉你那老不死的师尊，少给我自作聪明，总有一天，我要连他一起收拾了。”

朝朝掸了掸衣角，“你要是真的悔改了，就不该再来找我，所谓的祈求悔过，不过是为了你的成仙之路做垫脚石罢了。”

“不过。”朝朝乐不可支，笑得停不下来，“是你蠢钝如猪，还是当我蔽聪塞明？”

“不是的！”林弄染苦笑，唤他，“朝朝。”

朝朝厉声道：“你以为，我还是之前那个愚昧无知的傻子？”

这张令他两世癫狂的脸，自他进来就不曾正眼看他，他们曾经相濡以沫比翼连枝，几世辗转，逝者如斯，果真是难逃岁月的摧残。

“可几百年了，你不是还叫自己这个名字吗？”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朝朝不想和他待，两人无言以对，他兀自回了屋，把林弄染彻底和他的世界隔绝，推攘出千里外。

林弄染立在原地，头疼得似要裂开，他扶着墙坐在地上喘气，一阵阵的头晕目眩让他眼前直发黑，恍惚间那些前尘往事又尽数席卷来。

“谢谢你给我吃的。”

林弄染记起初次见他，落魄的狐耳少年见着他缓缓卸下惶恐，湿漉漉的眼珠很信任地看着他，“朝朝？”他念着这两字。撇着耳朵，咧嘴道：“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咱们在朝拂山相遇吗？”

画面转了，他又瞧见朝朝皱着眉头，“你不去进京赶考，愿意放弃荣华富贵和我住在这山里，还给我吃穿，现在还要和我结为夫妻，可哪有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的，我，哇我还从来没有人对我这般好过。”少年抹着泪，依偎在他羸弱的肩上，把鼻涕眼泪糅进他的衣衫，“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你要我怎么报答你呢？”

之后，朝朝跪在床前，紧紧握着他的手，那时他已病入膏肓，有气出没气进，他急得大哭，哽咽道：“柒若，你别怕，你要是死了，我就陪你一起下地狱。”

再然后，便是剑拔弩张的决裂。

“李思陵！”朝朝捂着胸口，血从他的指缝里溢出，悲痛欲绝看着插入心口的利刃，道士和男人还在因他的醒来惊慌失措争执不休，手执缚仙网跃跃欲试要来捉他。

朝朝恍然，撕心裂肺道，“我千辛万苦逃离九云山，寻了近百年才找到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为了长生不老，他竟然和外人联合起来对付他，还妄想要挖掉他的心，吞噬他的修为。

朝朝一手拔出刀插进他的胸口，苦涩地笑了笑，“即使披着一模一样的人皮，你也不是他，算我一双眼睛识人不清，错把狗当做人，……但我这颗心谁也拿不去，谁也别想得到。”

第十六章迟留

林弄染灰头土脸出了门，路上正巧碰见回家的尹云之。前世之事不断在脑海里萦绕，林弄染不太好受，心似遭人生挖出，再拿利刃在胸腔里捣弄，把他的五脏六腑尽数斩碎，让他痛不欲生，未等尹云之开口，就拱手匆匆消失在街角里。

尹云之不解地目送他，心道这几天不见怎的如此憔悴了。送走巡按，尹云之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无事一身轻，迈着步伐也欢快了些。

院子里没了朝朝的身影，尹云之踏进卧房才看见人，和他出门前一样，床上的人裹着被熟睡，尹云之打他屁股，道：“起床生火做饭了，在家睡了一天，连家里都不打理，是癞蛤蟆转世，非要人戳才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