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我觉得如果是陆公子面前的话,师傅你不戴手套也无妨。”
南迦叶停了动作。
他生得美,浑身上下无一不精致,十指纤长如玉,只是先遭凌迟之刑,后又自己一块块剜掉掌心血肉,已经留下来许多骇人伤疤,与先前大不能比。
半晌,屠三狗听到他淡淡说道:“他只是看不见,却不是摸不到的。”
……
半夜时分,陆白隐隐约约醒了过来,他察觉到床榻前站了人,正是心慌,却携着夜风吹来一股熟悉的馥郁香气。
原本惊惧的心稍稍平复,陆白的在睡觉时取了白绫,那双碧绿眼眸如同从前一般璀璨,即便在夜里也流转着微光,晶莹剔透,若不是转动间有些生硬,倒似从来不曾受过伤一般,一点儿不像个瞎子。
“你来做什么?”
他长发都散乱了,感受有一双手轻轻抚摸上了自己脸颊,肌肤细腻,唯有指腹粗糙,有层薄薄硬茧。
“想来看看你。”
这嗓音温柔似水,又十分黏腻甜蜜,虽声线与白天南迦叶一模一样,可语气却大不相同,陆白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又被攥着手腕拉进怀里。
他失了平衡,就跌入一片铺天盖地的莲香之中,嗅到香气之后脑子渐渐变得混沌不能思考起来,陆白仍旧记恨着南迦叶上一次无故离开,因此竭力克制着,保持清明。
对方温言软语几句,他原本紧绷的身子也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却仍旧抿着唇,强撑着冷冷的样子:“你之前不是不想见我,一个人走了吗?”
对方仿佛很惊讶似的,竟轻轻笑了笑:“我怎么舍得呢,那一日我不过有些事情需要处理,这才不告而别。”
他的手指摩挲过陆白垂下的乌黑眼睫“我自是放心不下你一个人的,狸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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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狸奴(二十八)
待第二日醒来,又是天光大亮,身旁空无一人,恍然如大梦一场,陆白身上倒并不酸痛,只是两腿间有些酸涩发胀,隐隐滚烫,隔着亵裤也能察觉到大腿内侧因为过度摩擦而红肿发热。
陆白蹙着眉,摸索着又穿好了衣服,正在罩外衫的时候房门被人推开了。
来的还是没心没肺的屠三狗,看见陆白站在原地,长发都披散着,听到声音后微微转头,仿佛身后有个不住摇动的尾巴,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小瞎子,你还真别说,你头发披下来太像只卷毛狗了。”
这白痴说话一贯不过脑子,陆白也不与他争辩,只是系好了衣带子,就慢慢往外走了,经过对方身边时,屠三狗鼻子皱了皱,忽然嘟哝了一句:“你擦了什么东西?怎么闻起来这么香。”
这味道有几分熟悉,越仔细观察便越觉得似曾相识。
屠三狗禁不住说道:“与师傅身上的味道好像。”
陆白不由得脚步一顿,语气也停滞一瞬间,又继续往前走了:“你不是要去用早斋么,还不动身么?”妍陕挺
刚刚到了正厅不远处,就听见里头十分喧哗,仿佛来了不少人客,其中一个妙龄少女的声音尤为明显,如黄鹂出谷,脆生生,还带着几分娇嗔意味,陆白脚步不免放慢了些许,隔着一段距离就停住了。
只听那少女语调十分甜蜜地发问:“你怎么都不愿意在我面前摘下幕篱呢?”
是个女人,听声音倒还像个年龄不大的女人。
陆白在原地站定了片刻,忽然忍不住冷笑一声,屠三狗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这小瞎子一转脚步,竟是饭也不吃,直直往门外去了。
对国师府附近地势陆白早已是烂熟于心了,他走得快又无人拦他,一时之间竟很快走出去数百米,等到出了门之后又发觉不知道该去哪里,他本身就是孤身一人来到浮罗城,还是个目不视物的瞎子。
春季多雨,天公不作美,忽然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陆白抱着那根竹竿,被人潮挤进一片客栈廊下处躲雨,嘴巴抿紧了,睁着眼茫然地望着下落的雨滴。
周围热烘烘的,有许多人声,客栈里吵闹,兜里有些碎银的人能在屋子里点上一壶热茶几块糕点,外头站着的大多是跟陆白一样身无分文的人。
其实看不见,只能听到声音,但听到声音也是高兴的,总比万籁俱寂好许多。
他睫毛长,湿漉漉的聚起一层细小水珠,廊下躲的人也不少,偶尔拥挤起来,就撞到了一旁的陆白,陆白重心不稳,便往一旁倒去,还以为会摔在地上,却撞到一个坚实的肩膀,被人稳稳托了一把。
他先是一愣,又稍稍松了一口气,拱了拱手,礼貌说道:“多谢。”
那人却默不作声,也不知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约摸是今天心情实在不好,陆白竟破天荒地向这第一次见面的男人搭起了话:“浮罗城雨季太长了,我的家乡从来没有这样长的雨季。”
对方攥住他的手腕,抹平陆白掌心,在那一字一句写到:“你家里人呢?”
没想到对方是个哑巴,陆白也是微微一怔,但极快的,恢复到了若无其事的模样:“我没有家里人。”
这一回,对方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陆白倒是并不在意,他声音平静,不疾不徐,微微侧脸看向旁边的人,眼眸碧绿,似乎是有光芒流转:“雨下得很大了,也没有人来接你么?”
那人又写“我在等人。”
等谁呢……?
陆白略微垂下眼睫,却是不愿意再问了,只说到:“好巧,我也在等人。”
一场雨下得连绵不绝,陆白等了许久,才嗅到一股馥郁莲香混着湿润雨气扑面而来。
其实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也察觉到了离家出走实在幼稚,却还是按耐不住那口恶气。
蜷缩在角落里的陆白,浑身已经湿了大半,他觉得冷,微微打颤,偏偏又要强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南迦叶瞧见他被雨水湿透的鬓发,伸手抹去了发丝上水珠,半晌,又开口道:“在屋子里同我讲话的是南梓钰。”
南梓钰……过了一会儿,陆白才反应过来这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