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白也神色自若,他今日穿了件丝绸衬衫,黑西裤,腰线分明,看起来不过一掌可比,穿得是清风朗月,只可惜长得不怎么端正,漂亮得有些妖异。
二人各怀鬼胎,面上倒是显得亲和熟稔,好似一对亲密好友。
陆白故作讶然。
“家主今日这么早就吃饭了?”
蒋东堂亲手为陆白布菜,夹了一筷子红烧鲫鱼,还细细替他取了刺,温言细语:“知道今日有好菜,自然早些吃饭了。”
陆白将那一筷子鲫鱼慢慢咽了,又露出个笑容:“味道是不错。”
蒋东堂不着急,又给陆白倒了杯酒,慢条斯理说:“你是第一个让我亲手为你倒酒的人。”
二人都心知肚明前面那些都死了,被蒋东堂当垫脚石踩着尸体往上爬了。
一杯白酒下肚,陆白耳根飞上一抹淡淡绯红,好似有些醉意了,眼里浮光掠影,他只看蒋东堂一眼,吐出些浊气:“你前天说的那些话,我思来想去,只想问你还算不算数?”
见陆白这幅不胜酒力的模样,蒋东堂眼眸略深了深,手指也轻轻搭在对方的双手上:“皎皎漂亮可爱,我心生向往,十分正常。”
“承蒙厚爱,我却不敢答应,只好三日之后,请家主与我在游艇晚宴一叙,到时亲自谢罪。”
陆白说完,又替蒋东堂斟了杯酒,压低了声音说:“除此要求之外,我没有任何不能妥协。”
其实他这话出了,蒋东堂便知道事情稳了,他不讶异,陆白现在只有他可以依附,除了妥协别无他法。
陆白如今先退一步,他达到目的,理所当然后退一步,以示宽宏大量。
他也知道陆白是个蛇蝎美人,睚眦必报,二人现在是盟友,不能太早撕破了脸皮,于是举起酒杯致歉:“我前日晚上喝得太醉,皎皎漂亮,又细心体贴,我心里喜爱,将你当珠玉看待,视为亲子,所以十分想亲近。”
“当时如果有言语过失,还希望皎皎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我自罚三杯,以此谢罪。”
陆白也笑意盈然,连忙推拒:“我知道,家主身份显赫,要什么美人没有,从未听过您有这样的癖好,当日不过是与小辈的玩笑,小辈也不敢当真。”
二人于是又这么毫无隔阂似的、离心离德地笑起来,你称我为兄,我唤你为弟,屋里空气好不快活。
说来也可笑,陆白是蒋东堂眼中微不足道一颗棋子,蝼蚁似的小玩意的时候,蒋东堂尚能对他不加掩饰,现在二人是盟友了,在酒桌上推杯换盏,反倒虚与委蛇、巧言令色起来。
第24章 疯犬(二十四)
夜幕降临,墨色逐渐吞噬最后一缕光亮,天边挣扎着烧起一层火红的绯色,有全球第一游轮美誉的塞维尔号就静静伫立于海面之上,这艘超级游轮周身全白,隐约可见星星点点的灯光,不比其他人的想象中的豪横威严,外表优雅纤长,更似一位闻名遐迩的美人。
晚风轻柔地吹拂过青年的额发,撩起他纤长眼睫,这位穿着白衬衫的漂亮青年从登上游轮的一刻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他双眉似蹙非蹙,肌肤白皙却红痣鲜明,很有一番东方美学的韵味。
“三弟。”
陆白转身,瞧见的就是言笑晏晏的陆彦,同样穿了件白西装,语气亲昵,那故作惊讶的劲儿透着一股子拙劣的敷衍:“你也在这里?”
自打前几日知道蒋东堂有与陆白结盟的意向,陆彦寝食难安、辗转反侧,他疑心深重,又是个与外表毫不相符的小心眼,一打听到二人相会的地点,立刻像个被戴了绿帽的丈夫,脚不沾地地飞奔而来,生怕晚了一步妻子就要携着万贯家财跟奸夫逃跑。
此刻好不容易寻着了落单的陆白,心里大喜过望:“看来还不晚!”
今日的陆白显得比往常更缄默些,他眼睫一掀,露出些似笑非笑:“大哥也来了?”
陆彦心里咯噔一下,生出警觉,他笑意不变:“三弟与家主相谈甚欢,却不见想起我这个当哥哥的,真是让人伤心。”
他此话一出,二人却是齐齐沉默。
陆彦怀疑陆白心里有鬼,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海风吹得人冷,陆白裹紧了披肩,手指在冰凉栏杆上敲了数下,又讲:“我知大哥心里不放心我,既然如此,不如待会儿与我一起见一见家主。”
今天这么好说话?陆白越是坦坦荡荡,陆彦越是疑窦暗生,似是被一笼乌云罩顶,莫名生出些沉甸甸的不安。
只得怀着一颗咚咚乱跳的心做笑:“皎皎这样说就是与我生分了,你我是兄弟,哪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
豪华套房内铺着柔软地毯,金碧辉煌,在坐的三个人却彼此一言不发,好似并不熟悉,气氛凝滞,其中陆白与蒋东堂的脸色都算得上寻常,只有陆彦脸黑如锅底,连勉强的笑意都要兜不住。
蒋东堂的贴身保镖动作粗鲁,几番下来差点把陆彦手臂捏碎,他自小金娇玉贵长大,还是头一次犯人似的被人捏在手里肆意检查。
蒋东堂眼角含笑,不急不慌地喝了口红茶,声音如同清风拂过,十分温柔:“抱歉,上了年纪的人,难免会更注意些安全,让你见笑了。”
谁敢应承蒋东堂一句抱歉?
陆彦被这句话压得眼角一凸,立时站起身子来,连忙说道:“不不不,倒是小辈唐突了,贸然来访,还望家主不要生气。”
二人又是一番熟悉的“抱歉抱歉”“没有没有”,过了足足一刻钟,才勉强以蒋东堂的“没事,你坐下吧”收场,陆彦站了许久,才得到这么一句赦令,如蒙大赦,手臂酸痛,连脸也笑得酸痛。
一旁的陆白却一直端端正正坐着,叫陆彦心中颇为不是滋味,他立即转移矛盾,将枪口对准一言不发的陆白。
“怎么不见皎皎说话?”
这陆白也是坐的住,半晌了眼皮也不抬一下,此刻才慢慢看过来了,却是微微一哂:“我是小辈,家主与大哥说话,哪里轮得到我插嘴?”
平常不该插嘴的时候可没见你少插哪一句了,有蒋东堂为陆白坐镇,陆彦有火不敢发,有力也无处使,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蒋东堂呵责陆白一句,只得又硬生生挤出个笑容:“皎皎今日怎么想到突然跟家主见面了?”
“前几日在宴会上看见家主,想起我们多年没有联系,十分思念,才约家主一见。”
陆白说话滴水不漏,深谙“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也没说”的道理。
二人又是一番虚与委蛇,惺惺作态,陆彦努力了半晌也没在陆白嘴里套出一句有用的话,反倒把自己累得口干舌燥,心中烦闷,掀开一旁的茶壶,却是倒不出一滴水了。
水壶里空荡荡,陆白余光瞥见了,起了身。
门口伫立着那两个保镖,俱是黑衣黑裤戴着墨镜,只见一位白衣美青年出来了,对自己微笑,色若春花,只叫人头晕目眩:“屋子里没水了,能劳烦你们二位帮忙叫一下服务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