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1 / 1)

他讲话时语气坚定,毫不动摇,仿佛是一个坚定自我命运的先知,陆白难免失笑,不由得点点头,决定不与他争夺。

像这个年纪的小孩,往往对于自己的感情都羞于启齿。

“那好吧,只不过你口口声声说艾尔莎小姐内心纯洁无瑕,我怎么记得她是阿尔弗雷德家族的后人,从小静养也是因为她有家族遗传性的精神病?”

“你没有察觉到她异于常人的地方吗?”

阿贝尔眼神一冷,极为恼怒:“小姐没有任何问题,你作为老师,怎么能随意议论自己的学生?”

他就知道不应该跟一个信徒讨论神是否存在瑕疵。

“抱歉,时我说错话了。”

陆白举起双手告饶,总之他算看明白了,阿贝尔一点也不喜欢他,所以无论自己口中说出什么话,他都不会相信,只会加以反驳。

然而即便是阿贝尔不愿意承认,陆白也知晓这并不正常,艾尔莎作为一个妙龄少女独自在庄园中长大,身边却从来没有大人,可见艾尔莎的父母并不称职。

陆白曾听说过埃德温与他的现任妻子只是家族联姻,子爵夫人似乎相当厌恶阿尔弗雷德家族,也同样厌恶这个女儿,曾在喝醉酒之后毫不避讳地说阿尔弗雷德家族的人都是疯子。

这话也没错,埃德温在三十岁左右就开始发病,他有时神志不清,会像癫痫一样抽搐,口吐白沫,严重时头痛欲裂,会认不清人,这样的症状随着他年纪的增长逐渐严重,这次离开也是将治病的希望寄托在了大洋彼岸的医生身上。

那艾尔莎呢,陆白忽然想到,这个看起来如骄阳般明媚的少女,是否也跟他的父亲一样身有隐疾,因此才一人在庄园中长大?

阿贝尔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想法,着重强调:“小姐没有任何问题,如果你但凡有一点知恩图报的心,就不该在背后随意非议。”

“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想她,也不该如此揣测你们的关系。”

陆白再三道歉,神色诚恳,阿贝尔的神情才终于不那么冷了,只厌恶地别过眼去。

“总之你最好不要有其他的心思,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他冷声冷气的口吻让陆白觉得熟悉,低垂眼睛时微风拂过他漆黑的头发,灰色眼眸因为眼睫的遮蔽有一瞬间如深潭涟漪。

不难想象,如果这双眼眸含着笑意又或者是冰川融化时,该是怎样温柔似水。

陆白忽然说道:“我似乎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你的父母。”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他将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让阿贝尔有一瞬间的不虞,少年抿起嘴唇时莫名显得有些冷峻,那双灰眸寒气肆意:“我父母早死了,我是被阿尔弗雷德家族的管家领养的孤儿。”

“你应该很像你的母亲。”

“你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陆白沉默了片刻。

阿贝尔顿了顿:“我早已不记得父亲母亲的样子了,对我而言,那已经过去了。”

陆白试图在这张略显稚嫩的面庞上寻找些许伪装的痕迹,然而一无所获,料想这些年他已经被人问过无数次关于父母的话题,因此早已修炼得毫无破绽。

“抱歉。”

陆白这一次是真心实意地道歉。

“让你想起了不愉快的回忆。”

……

艾尔莎最近有些烦恼,新来的老师虽然演技精湛,却实在不是一个会教书育人的好苗子,与他灵气逼人的演技相反,他的教育方式乏善可陈,永远只会干巴巴地说一句:“将你自己代入角色,用你的生命乃至于灵魂融入角色,当你融入了角色,那些台词自然而然就从你口中说出来了。”

艾尔莎是优等生,并且不是一般的优等生,而是个毫无缺点,尽善尽美的优等生,凡是能够评分的科目,她都是以满分画上句号。

哪怕是随意报的一个舞台剧比赛,她也要取得第一名。

她们排演的戏剧是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之一的《奥赛罗》,她理所当然地饰演女主演苔丝狄蒙娜,一个死于爱人之手的贵族小姐,前面的戏份她都能顺利地演出,可她实在无法爱上身为男主演的耶利米,他在演戏时全身涂黑活像煤炭成精,艾尔莎一看见他就忍不住笑,因此还被排练老师狠狠批评。

艾尔莎不服:“老师,男主演奥赛罗明明是个黑人,你们偏偏要一个白人来饰演,甚至不惜将他浑身涂成煤炭一样的灰色,这怎么能不使人发笑呢?”

老师咋愈发生气:“如果你是苔丝狄蒙娜,你深爱你的情人,你怎么会嘲笑他的肤色,还是以这样轻佻随意的口吻。”

“艾尔莎,你从来没有爱过谁,所以你无法理解这样的情感,是不是?”

红发少女趴在窗台上用红宝石打弹珠,她眼睫长长,自言自语:“我哪里懂这些嘛,我又没有喜欢过谁。”

她掌心的红宝石流光溢彩,打中了窗台上的一颗弹珠,弹珠咕噜噜地滚到窗沿,然后“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被一只十分干净、白皙的手捡了起来。

阿贝尔不知在她身后站了多久,就一直这样默然地注视着她。

而艾尔莎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注视,习惯了这样被照顾着,她掌心落下的东西,都会被阿贝尔一颗颗捡起。

阿贝尔一直这样忠心耿耿地守护着她,但艾尔莎以前从未思考过守护背后的含义。

她忽然问道:“你喜欢我吗,阿贝尔?”

◇ 第200章 安抚物(二十五)

阿贝尔眼睫轻轻一垂,阳光照亮他漆黑的眉睫,晕染成不可思议的灿金色,阿尔弗雷德家族最古板、最木讷、条理清晰的少年管家,罕见地住了嘴。

他不开口,艾尔莎在静默而脉脉流动的空气中与他对视,仿佛也领悟到了某种古怪而祥和的情愫。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也别过了眼睛,讲不出话了。

……

陆白注意到那个男孩已经有很久了,对方并不害怕自己,这点令他觉得十分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