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1 / 1)

周围的人因为诺尔的大哭而发出哄笑声,无法相信阿贝尔居然有一个如此愚蠢的弟弟。

阿贝尔在那些喧哗的笑声之中起身。

诺尔摔得很惨,下巴都磕破了,他抽抽搭搭,可怜巴巴,完全没抬起头看阿贝尔一眼,他是一个极少受到他人恶意的小孩,大家把他保护得太好,就连周围那些起哄声他都当做是善意的欢迎。

阿贝尔掏出手帕,他擦干净幼童面上湿漉漉的泥水,有几个爱慕他的女孩纷纷围了上来,仿佛瞧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捂着眼睛说道:“阿贝尔,这就是你的弟弟吗,天啊,他长得简直像个洋娃娃。”

四岁的诺尔,金发碧眼,还有一头小卷发,看起来简直像只毛茸茸的小狗,他有些迟疑地躲在阿贝尔的身后,露出一双如扇子般扑簌扑簌的大眼睛,他只这么可怜地瞧着众人,刚刚那些嘲笑他的人都安静了下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诺尔就是有这样人见人爱的奇妙能力。

汉斯观察了一下阿贝尔与诺尔“哇,你弟弟比你讨人喜欢多了呢。”

是了,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说。

赞誉与要求给予阿贝尔,爱意与热情给予诺尔。

这是一向以来的法则。

从床上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阿贝尔做了个不怎么愉快的梦,颅脑还隐隐作痛,他起床的第一件事是喝一杯凉透了的红茶,以便提神醒脑。

既不放方糖也不放蜂蜜,苦得叫人眉头紧蹙,而阿贝尔仿佛早已习以为常,连眉头也不曾动一下。

他穿的衣服每一颗纽扣都要扣到最上面,连一丝褶皱也不能有,头发每次都是一模一样的往后梳起,就连弧度也不出一点错,他的房间里也一尘不染,因为轻度的强迫症就连每件衣物的长度都相差无几,洗漱用品的朝向都不能变化,他几乎没有多少自己的私生活,从不与美丽的小姐约会,身上不涂抹香膏不沾染任何气味,对于上流社会最近流行的假发与铅粉都不屑一顾,当对着镜子梳好头发的时候,他的目光无意间瞥见了放在洗漱台上受了许久冷遇的浅金色香水瓶。

情销古金。

一个朋友远行前强行塞进自己手里的饯别礼,对方嫌弃阿贝尔的生活过于毫无变化,怂恿过数次要他改变那过于古板的审美。

他看着这瓶香水,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位赖在宅邸中不肯离去的黑发青年。

明明警告过他不要在艾尔莎面前喷香水,对方却仍旧一意孤行每天大摇大摆,他身上那轻浮又浪荡的香水味勾引得这些侍女神魂不知,鬼迷心窍,为多看他两眼差点抢破了头。

愚昧而堕落的阿斯蒙蒂斯。

胸前冰冷的银链紧紧贴着阿贝尔的胸膛,他握住并低头亲吻了那十字架,喃喃自语。

“愿上帝原谅我、宽恕我。”

阳光印亮了青年高耸的眉骨,显得沉默而忧郁,阿尔弗雷德家族的管家的确拥有足以傲视群雄的俊美面容,只是他平常太过于一丝不苟而又沉默寡言,乃至于很少有人敢主动对他外貌发出赞誉。

他做完祈祷平静地将银链收入领口里,再推开门又是那个众人所熟知的,完美无缺的冷淡管家。

祈祷前想起的黑发青年果然一如往常地坐在宴客厅,他对于昨夜发生的一切显然都毫无印象,恬不知耻地与主位上的艾尔莎小姐谈笑风生。

昨夜过后,艾尔莎就像蓦然受到甘霖沐浴的枯苗,骤然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奇妙光彩,她的眼眸中水光盈盈,金发编成了繁复漂亮的辫子,簪上了珍珠,眼睫微颤,唇色嫣然,容光焕发,望向青年的目光极为柔情蜜意而又含情脉脉。

也不知道这迟钝青年是否终于感受到了有什么超出他原本预料的事情发生了,他不再喋喋不休,而是蓦然沉默下来。

许久,他犹豫着开口:“抱歉,艾尔莎,我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我在雷电响起的第一声就失去了意识……”

他有些踌躇,犹豫不决。

“是不是我做了什么冒犯你的事情。”

阿贝尔冷眼旁观,真是相当拙劣的演技。

这狡诈的恶徒竟然想将自己伪装成一朵纯白而无辜的茉莉花。

仿佛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对方放下了刀叉,珍而重之问道:“我……我们做了吗?”

◇ 第182章 安抚物(七)

艾尔莎手中的银刀划过雪白的釉面,悄无声息,周围的侍女却因他直白的话语发出不合时宜地惊呼,陆白仰起头,看见一旁雕塑般的管家仍旧无动于衷,只是那如玻璃珠一般的灰色眼眸却浮现出一个类似于讥讽或者怜悯的神色。

陆白还不太懂,艾尔莎金色的发丝在光洁的额头两旁垂下,神情是困惑而迷惘的“我们做了……是什么意思?”

她不明白。

陆白不知怎么有些遗憾,也是,阿尔弗雷德家族的小姐怎么能通人事,她不明白,因七情六欲,皆不沾她身,从十五岁就被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宅邸,她向来都是被父母捧在手里由玻璃尘封的碧绿蝴蝶。

“是我冒犯了小姐了。”

他心中遗憾于艾尔莎过往几十年人生该有多么无趣,面上却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潮红,低头时耳朵尖都泛起一层绯红,仿佛真是一个纯良无害的受害者。

因说错了话而不知所措。

“小姐,您该上去休息了。”

阿贝尔永远都能这么恰到好处地打断艾尔莎与陆白的相处,他的眼眸从黑发青年泛红的耳朵上一掠而过,似乎还有几分微不可见的讥讽。

“艾尔德先生,你虽然医术平平,但论起演戏,你实在是个出神入化的高手。”

陆白当然能感受到阿贝尔永远存在的敌意,他只露出些许惊讶的神色,又捏紧了拳头,仿佛极受辱一般恼怒得面颊泛红。

“阿贝尔,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偏见,你亲自将我从梵塔贝城请回来为小姐看病,可从我踏入这座宅邸开始,你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视我如瘟神恶魔,你让那些佣人不要接近我,弄脏我的衣服,将我的卧室安排在一楼最偏僻的房间,阻止我与艾尔莎小姐相处,还质疑我的人格,你让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来到这里是个错误。”

“我很失望,阿贝尔,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黑发青年的话无疑在宅邸里掀起了滔天巨浪,那些原本就对陆白抱有好感的女佣没想到他竟在艾尔德手下过得如此艰难,纷纷露出怜爱而同情的神色。

一瞬间被千夫所指的阿贝尔却仍旧不紧不慢,他早在陆白发怒之前就已经让艾尔莎离开。

他生得高大,投下深灰色的影子,几乎将陆白整个身子笼罩,略微压低了声音,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嗓音开口。

“我讨厌你,因为你实在是个人尽可夫的男娼,为了一点儿好处就可以毫无廉耻地颠倒是非黑白,甚至是勾引那些一无所知的女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