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1 / 1)

陆白都做好了扮演爸爸的准备,对方却固执地给他的怀里塞进了一只小狗玩偶。

他一向很难拒绝淑女的请求,因此被迫抱住了那只小狗玩偶,跟四只小熊坐在了一起。

艾尔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面光滑的镀金镜子,在原本淡色的嘴唇上涂抹了艳丽的口脂。

陆白蹙眉,忽然觉得气氛有些古怪。

少女原本就肌肤白皙,涂上口红之后艳丽到近乎有些诡谲刺目了。

“宝宝今天有没有乖乖睡觉呢,妈妈给你唱歌吧。”

她的声音拖得黏腻又甜蜜,抬起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大开的窗户中吹进一阵飙风,蜡烛被吹灭了,就连烛台也被刮倒。

“轰隆”一声,青紫的闪电划过天际,陆白仰起头,一张在黑暗之中皎洁而美丽的容颜,她长长的金发垂落到自己的脸上,胸口沉重的分量压得陆白几乎有些无法呼吸。

碧绿的,如深谭一般安静的眼眸倒映出自己苍白的面容。

陆白恐惧雷声,恐惧到了几乎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

黑发青年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在接连不断的雷声之中他的反射弧似乎也变得迟缓,难以反抗。惊惧地缩紧了瞳孔。

……

“艾尔莎小姐,刚刚我听到有雷声,您还好……”

恪尽职守的管家在雷声响起后不久就匆匆来到了三楼,在打开画室的所有吊灯之后,他的声音一瞬间变得凝滞。

不远处画面十分怪异,高大而英俊的青年昏迷不醒,他的灵魂在天空的怒吼之中不断颤抖,抖若筛糠,娇小的金发少女美若圣母,她露出怜爱而甜蜜的神情,一遍遍耐心地安抚着怀里青年的脊背。

阿贝尔沉默了片刻:“小姐,您该将窗户关上了,他害怕雷声。”

金发少女仰起头来,与陆白如出一辙的碧绿眼眸,密密匝匝的眼睫投下深重的阴影,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不要吵,阿贝尔。”

青年垂落的发丝像无边际蔓延的蛛网一般被她攥紧在掌心,有生命一般随着呼吸一般缓慢起伏。

她失而复得的珍宝,此刻唯一能够慰藉痛苦灵魂的安抚物,阿贝贝,正乖巧地躺在她的掌心。

◇ 第181章 安抚物(六)

诺尔是个蠢货,他长得就像个笨蛋,是个金发碧眼的小鬼,穿着背带裤像个肉乎乎的大虫子一样在树丛底下拱来拱去不断蠕动,跟阿贝尔没有一点儿相似。

修道院里有一棵苹果树,它每到了夏末就会结出圣经当中的禁果,红彤彤,却很小,小到跟诺尔的拳头差不多。

诺尔是个很粘人的小孩,又很娇气又爱哭,摔倒了只会抹着鼻涕与眼泪到处找阿贝尔,阿贝尔看过一些育儿书,因为他认为诺尔黏人得超乎常理,疑心他一定程度可能患有精神问题。

院长妈妈听了后哈哈大笑,表示那只是诺尔太想跟他亲近了。

大家都觉得阿贝尔与诺尔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因为阿贝尔从小就是修道院里成绩最优异的孩子,他长得漂亮又英俊,与任何人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风度翩翩,身材高挑,引人侧目,有许多女孩喜欢他,她们经常给他写情书塞糖果,连着诺尔也一并受到优待。

诺尔是个大鼻涕虫,小哭包,碧绿色的眼眸总是水汪汪,吸溜着鼻涕,但他长得实在可爱,像个缺了一对翅膀的小天使,就算犯了错也没有人能够忍心苛责。

而且他不过才是一个四岁多的孩子,你有什么可以但不能为他做的呢?

院长妈妈注视着窗外玩石头的诺尔,目光中倾泻些许温柔:“诺尔跟你长得并不像呢,任谁也看不出来你们是一对兄弟。”

午后的阳光落在阿贝尔高挺的鼻梁上,他肤色白皙,深灰色的眼眸十分平静,院长不由得叹息,虽然阿贝尔好到无可挑剔,但毕竟他已经九岁了,像这样已经开始记事的孩子很难再被领养家庭青睐,比起选择阿贝尔这样的大孩子,更多人会选择领养诺尔这样还不记事的幼童。

“唉……如果当初……”

黄鹂鸟的叫声及时打断了院长的声音,她也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露出懊恼神色,早两年的时候还有人愿意领养阿贝尔,可那时才两岁多的诺尔身旁根本离不开人,他难以接受唯一的哥哥也会离开自己,日夜不休地哭泣,原本已经走到修道院门口的阿贝尔被追来还发着高烧的诺尔死死抱住了大腿。

最终那对律师夫妇不得不遗憾地放弃了阿贝尔,而是选择领养了修道院另一个聪明可人的孩子毕竟在那样的场景之下,就连撒旦也不忍心分开这对兄弟。

如今往事重提,除了让阿贝尔伤心似乎并没有什么其他作用。

如果能将阿贝尔跟诺尔分别送养那大概是最好的选择,只可惜……

“诺尔是个粘人的橡皮糖。”

院长妈妈如此说,面上却没有多少责怪的神色,反倒是相当温柔宠溺,从外头疯玩回来的诺尔扑进院长妈妈的怀里,他摊开掌心,露出一只蜻蜓。

或许是刚刚变了天的原因,空气骤然闷热起来,大雨将至,修道院出现了很多低飞的蜻蜓,窗外的阳光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只单薄而透明的红色蜻蜓就被囚禁在小小幼童的手里,翅膀无力地歪倒一边。

蜻蜓这种生物,脆弱到你几乎在打算囚禁的同时就会毁灭它的一切。

“你不能这样伤害它,蜻蜓也是一条生命。”

那只战栗着的,不断颤抖的蜻蜓拼了命地想要扇动翅膀,从幼童的手里再次起飞,而诺尔却倏然变了脸,他哇哇大哭,哭得稀里哗啦、上气不接下气。

“不要,我不要它逃走。”

四岁的诺尔对于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有不可名状乃至于天真到近乎残忍的独占欲,他丝毫不考虑这会令对方有多么难过。只是因为想要于是就要剥夺对方的一切。

窗外的红色蜻蜓密密匝匝,有许多轻轻停在树梢上,黄鹂也不再唱歌,院长妈妈的声音变得朦胧而遥远“过两天修道院里会来一位失孤的花匠,他虽然没有多少钱,跟妻子的感情却十分要好,他想要领养一个孩子。”

“轰隆”一声,厚重的云翳之中闪过一道青紫雷电,在狂风骤雨之中窗外的树叶都一起发出哀鸣,婆娑作响,诺尔被院长妈妈用一颗奶糖又哄好了,笑眯眯地伏倒在对方膝盖,甜蜜蜜地撒娇。

很快就是接连而至的暴雨,一下就是大半个礼拜。

这里的雨季十分漫长,漫长到令人心烦意乱。

汉斯推搡着坐在窗边的阿贝尔,用幸灾乐祸的语气说道:“你看看窗外。”

手指刚刚翻过书页的阿贝尔仰起头,看见一个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脑袋从角落里冒了出来,是诺尔,他手里不知道攥着什么,发觉阿贝尔就欢天喜地地跑过来,连雨伞也没有打,跑到一半的时候摔在了地上,他大哭起来,半天没有站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