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1 / 1)

他还要怕吗?还要怕一个被下了药,四肢皆断的废物?

瑙鲁兹的脸变幻成很多人的样子,欺负他还要啐他的继兄,将自己赶出家的又目光轻蔑的继母,城角抢走乞讨了一天铜板的小混混。

该死!这些人都该死!

恼羞成怒的侏儒也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阵勇气,猛地冲了过去。

他高高扬起刀,却被瑙鲁兹挣扎着抱住,鲜血从青年被撕裂的肩胛滴落下来,坠在侏儒的眼皮上。

瑙鲁兹的笛子不见了。

他轻声,哼着温柔的歌一点儿都听不真切。

虽不知对方为什么没有攻击自己,侏儒心中却大喜,他亮出手中的匕首,一把插进瑙鲁兹的脖颈,鲜血立即就飞溅出来,染红了雪白的刀刃。

侏儒听不清他在唱什么,殷红的血液逐渐流淌出来,染红他的衣襟,他一刀一刀割断瑙鲁兹的皮肉动脉与骨头,感受到从所未有的痛快。

鲜血染红了他的袖口,最后一寸血肉也被割断,瑙鲁兹的头颅咕噜一声落了下来,滚到了侏儒的脚下。

系统001静若寒蝉,通过新手世界的员工就不再打码了,画面太刺激了,等到一切安静,他瞬间掐断了播放。

“你没事吧?”

系统001破天荒的关心起来。

陆白的表情还是没什么波澜,草草地擦过身子就披上了外套。

“我能有什么事。”

系统001松一口气:“没事就行,反正这些都是假的。”

“是假的?”

系统立即应道:“是假的。”

陆白点了点头,脸上没有表情,忽然披上外衫,一路儿往熟悉的地方走去。

是啊,是假的,那何必伤心……自己根本不是阿尔特古丽。

瑙鲁兹死前哼的歌在他耳畔流转,少年鞋子没穿,神情渐渐痴怔起来,他推开了南迦叶房门,青年见他浑身湿淋淋的,伸手将他牵了进来,放在软榻上坐好,帮他将湿透了的外衣脱下,用软和的被褥将他包裹住。

蜷缩在被子里的少年睁着一双碧绿眼睛,小动物似的仓惶乱转,南迦叶替他擦拭湿透了的头发,突然听见他低声说:“瑙鲁兹死了。”

南迦叶手一顿,继而擦拭的动作放缓了一些。

“是,你今日已经看见了。”

“瑙鲁兹死了。”

陆白又重复一遍。

“瑙鲁兹死了!”

他大声地说。

亮着的灯花轻轻一爆,陆白忽然打了个哆嗦,冷得牙齿都打颤,他忽然转过头,仰起脸看着南迦叶,毫无征兆地在他嘴唇上落下一个吻,央求着一般说道:“我没错,是不是……他自己要去的……我没有求他。”

少年的嘴唇冷得像一块冰,他没有章法地拥抱着南迦叶,嘴里胡言乱语:“你听过朅盘陀国的歌么?母亲唱给孩子的,我母亲是汉人……不会唱,只有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人会用笛子吹给我听。”

仓惶无措的少年,仿佛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瑙鲁兹不在了,他睁着眼睛,头发散乱,却怎么也不肯流泪。

应时而生,顺理而死。

南迦叶看见陆白的眼泪,一如想象中的晶莹剔透,原以为那会很透明温暖,落在自己的手背上,掀起惊涛骇浪的灼痛。

他微微敛目,却只说出一句:“因果巡回,生亦是死,死亦是生,这不是你的错。”

陆白被南迦叶紧紧拥抱着,从心中蓦地升起一种惶恐不安,他一把推开了对方,要从软榻上下去:“可是我看不见,我不知道是他,我以为他不要我了。”

南迦叶却忽然攥住了陆白的手,话语平静,落在陆白耳里却如同晴天霹雳,炸如惊雷“阿尔特古丽,瑙鲁兹已经死了。”

霎时间,陆白不动了,他回过头,怔怔的,有些迷茫,仿佛做错了的小孩子一样不安,南迦叶心头一软,伸手将他温柔抱住了“听我说,不是你的错,皎皎。”

“可是……那是他唱的歌。”

死死埋在青年肩胛怀里的陆白,哽咽着,嚎啕大哭,心痛如绞,他眼泪止不住的落下,肝肠寸断,近乎撕心裂肺地说“那是他以为那是我……以为那是我才在牢里唱的歌!”

第76章 狸奴(三十八)

房间里垂着柔光纱纱幔,点了须曼那华香,精心凝气,南迦叶眉目低敛,手中持一串二十二白玉珠,低声颂念:”往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一切我今皆忏悔,一切我今皆忏悔。”

他从前的白玉菩提子手串共有十四颗,代表十四忍,乃三贤十圣加正觉忍住、行、回向、欢喜、离垢、发光、焰慧、难胜、现前、远行、不动、善慧、法云、正觉忍。

而自从浮罗城受刑之后,他佛心不再,从前佛珠崩裂四散,脚踝处优昙婆罗花日日炽痛不已,后渐渐化成血迹般的鲜红色。

只是五毒六欲七情八苦,入尘世之中,要做方外之人,却又如何才能置身其外,陆白的眼泪滚烫炽热,一如他记忆里顾氏的眼泪那般晶莹剔透又浑然圆润。

他眼睫低垂,却不如寻常人那样乌黑湿润,而是落了雪似的洁白无瑕,低声诵经的声音并不停,南迦叶拉起柔软的白绫,轻轻盖在木匣上,木匣也已不再渗血,冰块都被他一一清理干净,连原本的血迹都被仔细擦拭了,焚香净身。

只是无法回向,此处也并非佛堂寺庙,乃是简单布置后的祠堂,在幽暗火光中向上窥去,还能看见两张紫檀木牌位,一张写着慕容天翎,一张左边阳上:兄长南迦叶,牌位中间写着胞弟南疾月。

供台上水果新鲜,鲜花馥郁,还点着三根长香,长明灯烛光如火,恍恍看去,竟是布了有九百九十九盏之多,如一片连绵灯海日光,再仔细一看,每盏灯上都写了蚊蝇大小的字,只是看不真切。

房门毫无征兆被人推开,南迦叶手一松,束住雪白纱幔的绳子便散了,刷一下合拢起来。

隔着朦胧纱幔,陆白只能看见里头的灯火,星星点点,连绵成原,他还来不及开口,南迦叶便拨开水晶珠帘,缓步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