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对我明确地表示爱,也从未对我说过任何与浪漫有关的语句。在他看来我爱他是必然的、板上钉钉的、甚至不需要明说的,我都不知道是谁教他这么干的。直到遇到他哥以后,我才知道这种傲慢估计是家族遗传,是贵族教育的通病。
如果他不是凯罗家族的人,而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肩上没有那么多责任的话,那么我觉得他一定会是个阳光漂亮的小伙子,勤劳而勇敢,敢爱敢恨,并且会天真地大声喊出“狄捷我爱你!”一类的话......就像我那个生死未卜的前夫哥一样。
当然这句话我没敢写下来。
“如果有来生,”我换了一个说法,“你变得更加强大,”比如心理更强大些,“那么我觉得我们还是有可能在一起,”
“幸福地生活。”
“至于能否相遇,就是命运的安排了。也许你下次见到我,就是在英灵殿中。保重。”
10.20
第29章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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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你是否爱着某个人?
你爱着某个人,就意味着你需要他吗?
换过来说,当你需要一个人的时候,你会以为你爱上了他吗?
孤独与渴求相互扮演,就像悲与欢穿上了对方的衣服,相互模仿着对方的容颜,最高明、最自欺欺人的伪装,甚至能骗过情绪的主人。
我不会和一个连自己的感情都玩不明白的孩子恋爱,他像是一只被困在自我布偶戏里的花蝴蝶,脆弱而经不起伤害,固执却飞不出沉重的幕布。
这封信写完以后,我长喘了一口气,双手撑在桌子的边缘,在相对力的作用下,我把自己推得离桌子边缘远远的,仿佛面前的不是一封信、一支笔,而是一盆灼灼燃烧的炭火、一支同样灼红的火叉。
爱情。
心中想到这个词的时候,随着这个词汇的出现,心脏就好像被那个烧红了的火叉扎了一下。
如果他真的爱着我这样的家伙,更不知道这是谁的不幸了。
循环不息的恨和来回翻滚的爱,交织成了复杂的、无以言说的悲伤。我在小凯罗身上种下的虫卵还没有长大,尚且脆弱的虫子还在静静地蛰伏着。虫子在足够成熟、可以伸出神经触肢刺入宿主大脑时,就能察觉到宿主较为剧烈的生理变化。通过监测激素含量和神经兴奋程度,就可以判断宿主的情绪是否激动。
掌控一切的感觉很好,这使我觉得又拥有了对当前局面的控制权。
从母巢到冰星和废土矿星,再到蓝星、深红星........对于某些具有超速移动能力的虫族而言,我所待过的地方少得可怜,而我就在这些不值一提的地方,消耗去了小半辈子。
你不会想失去自己的家园。人类不想,虫族也不会想。虫子才是这个宇宙中最安土重迁的生物。
虫子对家园的狂热和对建设家园的赤忱、对女王的绝对忠诚,既是先天刻在基因里的图腾,也是后天社会教育和模仿的产物。和人类接触多了以后,我偶尔会想到,既然人类也有为了自己利益挺身而出反抗大集体的叛徒,那么虫族是否也有这样的叛徒?
人和虫子不是绝对区分开的,虽然流着不一样的体液,但在万亿年前,我们还有同样的祖先不可否认的是,虫族要诞生得更早。我们使用着同一套基因密码,你有的我也有,所谓生物学上的区别,无非是蛋白质结构不一样,基因为了战胜其他同族的基因而进化得更加强大和极端,在不同环境存活下来的人类和虫族,就慢慢地往两个方向走去了,至此以后,形态大相径庭,甚至是见了面也认不出有相同祖先的过往历史。
人类进化到现在,已经遗忘了许多祖先的本能。比如信息素的味道,他们大脑皮层中与之有关的部分已经完全退化,并被其他部分取代。识别个体气味的能力转变成了加强记忆或者什么别的能力,人类的脑子也越来越大,偌大的脑部,加点全添在了所谓“智慧”上。每个人类都有其独特的气味,虫子也有,对于虫子来说,气味就是身份证一样的存在,虫子对信息素十分敏感。人类则不然,他们通过血液、瞳孔、指纹等来验证身份,甚至还有造假之纰漏。
小凯罗的信息素是柠檬薄荷的淡淡清香。靠近他的脖子深深吸一口气,也许鼻腔和喉咙会传来被清凉薄荷辣到的刺感。仔细品味,还能在苦涩的前调中,品出难得的缱绻清香。
大凯罗的味道要特别得多,甜蜜馥郁,甜香而有毒。小叶獾花的叶子可以做毒药,花苞可以做毒药,枝条可以做毒药,盛开的花瓣可以做毒药,花蕊可以做毒药,越毒的地方越是甜美,毒素越密集。小叶獾花是母巢地下洞穴的植物优势种,每当我闻到那股熟悉的气味时,我感到唾液在不停地分泌,我像中了思乡的毒,愚蠢地以为只要将散发出小叶獾花气味的家伙衔在嘴里,就能暂时一解远离家乡的烦闷。
我也有信息素,但一般来说,任何个体都闻不到自己身上的气味,只能闻到别人的。这个道理有点像狐臭,别人能清楚地闻到,但有狐臭的那个人对自己身上的狐臭是不那么敏感的。
人类真是可惜,明明自己能散发出信息素的气味,但却闻不到别人的气味,在我看来,完完全全是进化的败笔。
不知为何,我又站起身来,走前一步,拿起那张用铅笔写的信,放在鼻孔下深深嗅闻了一口。硫酸纸的臭味和铅屑的臭味很淡,锋利却无情的文字仿佛也有它独特的气味将要预感到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恰好破碎的味道,酸而苦。
直到我意识到脸上冰凉的感觉竟然是眼泪风干的后遗症时,那一瞬间我有些慌张,好像我曾经度过的岁月只是无关紧要的虚幻的浮光掠影,捏着那张信纸,我手心冒汗,身体里有两个声音在叫嚣,一个叫我必须这么做,而另一个让我不要把信交给小凯罗。
此时,我才觉得自己手里触碰到的也许就是生活的核心,真相揭开之前的黎明和良心发现之前的晦暗冲击着我的左右眼,使我的视野一会冒着白光,一会又陷入黑暗。
我居然会哭。
刚刚才捉住生活的核心的衣角,撕碎了伪善的半张面皮,我无助地看着自己的眼泪就那么滴在桌上,留下颜色较深的痕迹,脑海中似乎有一束线在慢慢收紧,直到无法控制地拉成细长的扁弦,即将断裂。
原来,我并没有掌握一切,至少我失去了对自己的绝对指导权。
对你爱爱爱不完~欧耶~
第30章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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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你要去哪里?”
莎莎问我。
“不知道。回冰星吧。”
赤裸的男人正在优哉游哉地穿上衣服,他微微仰着头,似乎也在思考着自己要何去何从。
蚁后膨大的腹部在地穴深处蠕动,肥硕的蠕虫一般的躯干艰难地运动着。深红星的地下已经千疮百孔,地壳被啃噬,火山之下的岩浆也不复以往运动,这里即将被毁灭。
“给你。”蚁后背部的触手将一团被湿乎乎的粘液包裹着的物品吐出,我伸手接住了。“怎么了?你不要?”
“你给我,我也带不了多久。”
“为什么?”我穿衣服的动作迟钝了,我看到那个纹章原封不动地还到了我的手中。
莎莎说:“我带不了多久。还是还给你吧。”
我把纹章拿到眼前仔细端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