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我捏着玉牌的手，低声道：“师兄想捏碎我的玉牌，让我以魔修的姿态被送出秘境，对吗？”我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知道师兄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话音刚落，师弟猛地握紧我的手，亲自捏碎了自己的玉牌，“这是我给的师兄的。”师弟笑得有些得意，凑到我耳边，“可是啊，师兄......我要收利息的。”

我愕然地看着他身形消失，被送出秘境。

“哈哈哈哈哈哈”在地上旁观了一切的姬昭此时大声笑了起来，可牵扯到伤口，笑声戛然而止，姬昭又不由得闷哼一声。

他面色苍白，魔气缠绕的灵剑吞噬着他的修为，“无论妖修还是人修，对魔修的存在是赶尽杀绝的，你这般算计，对你师弟无疑死路一条。”他看着我，眼神却那般明亮，“你可知你的师弟是天道的宠儿，被天道之力庇护，纵使他身受重伤，沦为魔修，也不一定能死掉。”

“死不了又如何。”我淡淡道，“来这之前，我已经往两名弟子的神识里加了些虚假的记忆，此间种种，只会变成戚飞舟偷练魔修功法，在秘境欲杀昆仑少宗主夺取秘宝，却被少宗主临死前捏碎了玉牌送出秘境，魔修的身份被昭告天下。”

“我要他再也回不了灵虚宗，沦为魔修，就算是师父也不可能违背正道保下他。而这一切，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会是师父座下唯一的弟子，灵剑峰上执掌一切的大师兄。”

姬昭试图起身，可挣扎了几番还是失败，但他似乎非常高兴，神情异常兴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干涉了主角的人生，你打乱了剧情，我甚至感觉不到系统的存在了，它被你做掉了，对吗？”

姬昭的话更像是在胡言乱语，我也不打算去理解他在说什么主角和剧情。

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罢了。

38.

“你知道吗，你所在的世界是一本书。”姬昭喃喃道，“一本写戚飞舟和他众多道侣的书。而你不过是他们人生中的过客罢了。”

“喔。”虽然觉得有些好笑，不知道姬昭开始说些什么胡话，但我心情很好，便给了他面子回应他，“系统说过它的本体是一本书。”

“你也不愿相信，对吗？”姬昭笑容有些苦涩，“没人相信我，没有人......”他眼神放空，似乎在回忆什么，“我花了很久的时间接受了我的穿越，接受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我试图改变我的命运，改变我珍爱之人的命运......可是没用，系统它操控着我，逼着我去做书里姬昭会做的事。”

姬昭似乎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我也开始重新审视他，“系统操控你？它不是你的器灵吗？”

“我不过是被操控的傀儡罢了。”姬昭冷笑一声，“想必你已经发现了，系统它并非器灵，而是天道，或者说，你们这个位面的世界意识。”

“它看上去很好说话，我说什么它都信。我自信能反抗它，却在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去了不知名的地方，就连做了些什么也不曾知晓。”

“我一步一步迈向既定的轨迹，根本改变不了分毫。我试着向帝阿求救......”见我直直盯着他，姬昭自嘲道：“你看我做什么，我束手无策，求救是我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是帝阿他不信我......明明我那么......”姬昭神色上有一闪而过的怨恨，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变成那副自嘲的样子，“我本应该在灵虚宗见上戚飞舟第一面，但我把自己封印在了百鬼崖下。”

我有些吃惊，“竟是你自己做的？”

“我原本是想着，系统同我绑定在一起，封印之后它便拿我没有办法，剧情也就无法继续了。”姬昭看向我，神色莫名，“却没成想，戚飞舟上山第一天，竟是看上了你。”

“系统有些气急败坏，毕竟......”姬昭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最多算个有名字的炮灰罢了。”

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是吗，那你呢，你在这个故事里，又是什么角色呢？”我嘲笑道，“该不会是戚飞舟的裙下之臣罢。”

姬昭没有理会我的嘲笑，他只是转头难受地咳出几口血，一副马上就要死掉的样子，又笑着费力地指了指胸前贯穿的剑，“能拔了它吗......我可不想在讲到一半的时候死掉。”

“可我认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我的秘密。”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狼狈的姬昭，“不过我可以在你临死前大发慈悲地听你说些话。”

“哈。”姬昭短促地笑了一声，“死亡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只是一种解脱罢了。”他幽幽地看着我，“倘若不是我当时自杀了，你又如何醒得过来？”

我愣了一瞬，“你不是捉妖宠受伤晕过去？”

姬昭毫不在意地笑道：“系统那个小傻子，我说捉妖宠它便真信了。我设计自杀，装作是意外，它竟然也信了，哈哈哈哈哈哈”有血不断从姬昭嘴里涌出来，他看也不看，只伸手抹去，“原本是想着，活着已经没有意义了，只要我这个宿主死掉，那系统也就没办法了吧？可不知情的系统却是耗费能量硬生生保下了我。”

“方兄......”姬昭低低笑着，“若不是因为系统耗费了能量救我，你怎么会在它手下过得这般自在......”

39.

我蹲下来，细细看他。墨发披散，华服凌乱，被血染红的容颜，好像山里最艳丽的鬼一般。而这只鬼也笑吟吟地大方任我打量。

“如此说来，你倒是可怜至极。”

“方兄怜惜我吗？”姬昭闭了闭眼，说话间已经有些费力了，“这十年里，我做的所有事可都是替方兄做的。方兄欠我好大一笔人情......”

我眨了眨眼，回想起系统曾说过的话，迟疑道：“为师弟摘花，为师弟做凡人吃的小点心，历练的时候为师弟挡刀，晚上打雷了就躲去师弟的房间？”

姬昭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若不是当初你让戚飞舟掉下百鬼崖，撞破了我的封印，这些事你可得全都做上一遍......”

“辛苦你了，这笔人情我现在就可以还你。”我弯了弯嘴角，伸手将他胸口的灵剑拔了出来，姬昭闷哼一声。

姬昭还想说些什么，只是下一秒，我手起刀落，他身首异处，已是再也说不了话。

“比起被魔气吞噬修为缓慢死去，还是这般比较快活吧？”将戚飞舟的灵剑掷于地上，我叹了口气，“确实很可怜，只可惜偏生遇上我。”

纵使姬昭所说的每一句都是真实的，但于我看来，不过是和天道相争失败的可怜人罢了。寻常修士修道成仙，不也是在逆天而为吗？

就算戚飞舟是这方世界的“主角”又如何？戚飞舟的人生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如今戚飞舟自身难保，也不知他和他众多道侣的故事又该如何续写？

姬昭的尸体开始自行燃烧起来，火焰将他的躯壳吞噬成了灰烬。

我好奇地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妖族的死亡可真是奇怪。站着看了一会，直到有风吹散了地上的灰烬，我才迈步离开了这里。

我在地宫里又待了两天，第三天黄泉石开泉眼，灵力的波动让我很容易便找到了它的方位，将之收进储物戒后，我在地上画了一个法阵，便打算离开这个地方。

我在地宫之外作过标记，此番传送出去，会到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绝不会和地宫的方位扯上任何关系。只是我没成想，传送之后我刚一睁眼，便被扯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我脸色有些难看，“帝阿前辈......您怎么会在这里？”

帝阿覆着黑纱，我看不见他的神色。帝阿没有理会我的问题，只是低头看着我，“你从哪里过来的？”我刚要张口胡乱说个地方，帝阿又道：“想好再说，我算得很准。”

拿不准这金乌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一时之间我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我刚传送落地就被他算到抓个正着，倒叫我有些意外，没了系统的屏蔽，我的行踪似乎在他眼里被看得分明。

“既然前辈能算到，那还问晚辈做什么？”我含糊道，伸手推了推这个一身黑衣的人，“还请放开晚辈。”

帝阿依言放开了我，但他隐藏在黑纱后的眼睛似乎仍注视着我。

“既然前辈无事，那晚辈先行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