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儿死了。”帝阿突兀地冒出一句话来。

“什么?”我神情惊讶,自觉将表情拿捏得刚好,“少宗主可是元婴的修为,怎么会有意外?这是何时的事?”

帝阿没有回答我,只是沉默地摊开掌心,赫然是一盏灭掉的魂灯。

他的身形看上去有些难过。

我做足了沉痛的表情道:“怎会如此......当真是世事无常,还请帝阿前辈节哀。”

“进秘境前我给你的定踪石呢?”帝阿又问了一遍,“自进入秘境之后,我便有些算不准你的方位。但就在三天前,你的方位便突然明晰了起来。”

我心中冷笑,三天前正是系统被我做掉的时候,只觉帝阿怕是发现了我行踪的蹊跷。但我面上不显,只是对帝阿问题略显疑惑地回答道:“晚辈传进秘境之时刚好遇上妖兽,定踪石兴许是那时被落下了。不过晚辈大约是从秘境东边过来的,只因走得太过深入,被妖兽追得有些狼狈,急急撕了卷轴传送,没想到倒是传到了前辈这里。”

“说起来......”我装作突然想起的样子,“三天前我碰到了少宗主,只是那时他忙着和我师弟缠斗。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过节,我正想上去询问,却发现他二人突然不见了踪影......”

“戚飞舟......”帝阿低声念着师弟的名字,身上出窍期威压尽显,我差点有些站不住。帝阿极具压迫力地望着我,缓缓道:“你可知,你那师弟,如今已是魔修了?他被人捏碎了玉牌传送出去,被我昆仑的人撞个正着。”

“戚飞舟他怎么敢修习魔修功法?”我大吃一惊,“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

黑纱之后的帝阿似乎在笑,但他周身的气息实在太过于冷硬,“误会?”他的语气多了几分嘲弄,“今日你灵虚宗有两名弟子传了出来,道尽了戚飞舟对昭儿所犯下的罪行。”

是我安排的那两名弟子......

我正色道:“此事事关重大,晚辈需要回宗门禀报。”

“你的好师父倒是知道得很快,打伤了我昆仑的人不说,还放跑了戚飞舟。”帝阿缓步将我逼至角落,低头看向我,“你说,这笔账,我找谁算?”

师父出关了?我心下有些诧异。师父竟然为了戚飞舟不惜对上昆仑......

一时间我的思绪有些混乱,只怨师父竟是违背正道也要保下戚飞舟,“我......唔。”我刚要开口,神识间却是突然疼了起来,疼痛愈来愈剧烈,倒叫我有些难以忍受了,身体不由得晃了晃。

想来是被帝阿伤到后本就没有痊愈,又被我做掉系统时伤到导致的......

“怎么了?”帝阿扶上我的肩膀,强硬地探出灵力查看我的识海,我有些站不住,只得微微靠着眼前人的身体。

“神识之事不可再拖。”帝阿似乎以为我的伤势全因他一人,语气严肃,“你即刻同我回昆仑医治。”

这人什么毛病?

我有些搞不明白帝阿的想法。上一刻还在兴师问罪,下一刻又要帮我。

帝阿似乎也看见了我的疑惑,顿了顿,只低声道:“二者不可混谈。神识之伤因我而起,我理应照料。”他不顾我的反抗,直接将我打横抱起,“至于昭儿的事,我自会找你们灵虚宗问个明白。”

“既是血债,那便当血偿。”帝阿语气狠戾,我不由得抓紧了他的衣襟,但下一秒,我又暗自嘲笑自己怕什么,一切都是戚飞舟做的,有谁会发现我呢?

出窍期的修士在这秘境里似乎是来去自如,帝阿道了句:“抓紧了。”一阵时空眩晕之后,再睁眼时,已是来到秘境之外了。

只是没成想,秘境外一众的灵虚宗弟子皆抬头看向我,看我以这羞人的姿势被抱在怀里。

“方,方师兄?”打头的沈琮愣愣地看着我。

我暗道不好,便想挣扎着从帝阿身上下来,“别动。”帝阿用威压包裹着我,丝毫不觉得用出窍期的威压欺负一个金丹的晚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神识受伤这般严重,你还站得住?”

我咬牙刚要反驳,只见一道银色的剑光携着霜雪般的剑意而至,那人刚从剑上一跃落地,瞬息之间已至我面前。

眼前之人眉眼清冷,面如冠玉,风雪为骨,罕见的银色长发低低地缚在脑后,只垂了几缕至胸前。本是洁白无瑕的锦服,偏生在衣角染上了艳丽的血色。

师父的眼眸黑如漆墨,见了帝阿怀里的我,里面好似盛了世间最严峻的霜雪。

他薄唇轻启,冷冷道:“方景焕......你都做了些什么!”

40.

“师父......”印象里师父从未这般看我,对上师父那如看陌生人的神色,我有些惊疑不定,“我”

只是话还未说完,就被他人打断。

“晏关!休走!”师父身后直直追来几名昆仑的长老,打头的正是石毅。

师父没有回头看他们,只伸手向我,却不曾想,帝阿抱着我微微侧过了身。师父一愣,神情更冷了,对我道:“这般姿态成何体统,还不快下来!”

我亦知不妥,只得咬牙忍着神识的痛楚,硬撑着与帝阿的威压抗争着,挣脱他的怀抱,帝阿似乎不敢与我用力,微微放开了我,我刚一落地,便觉着天旋地转,不由得往前扑去。

但师父牢牢接住了我。

只是师父似乎是从石毅那边匆匆赶来,因此身上合体期的威压并未收敛,我这般近身,只觉眼前一黑,不受控制地吐出一口血来,下一刻,我已没了知觉。

再次睁眼的时候,我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床顶,一时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小公子,你醒啦。”一道陌生的女声从一旁传来,我微微偏过头去,只见床边正坐着一名蓝衣女子。我瞧见她异于常人的尖耳和脸颊边上的水蓝色鳞片,喃喃道:“鲛人?”

“奴家正是。”蓝衣女子笑盈盈道。她有一双苍白的眼瞳,雾蒙蒙的,我竟有些分不出她究竟是在看我,还是没有看我?

“此处是昆仑,奴家名唤潮欢,奉真阳大人的命为小公子治疗神识之伤。小公子可觉着好些了?”

我此刻才察觉识海里充盈着舒适的水灵力,虽然识海还是有些亏损,但眼下已经不疼了。我起身对她行礼道:“多谢潮道友,在下已经好多了。在下方景焕,潮道友直呼我名字便是。”

鲛人温柔地笑了笑,“小公子真随和啊,那便叫你方公子好了。不过奴家并非修士,只是鲛族天生禀赋,擅长一些治疗的法术罢了,奴家也因此随侍真阳大人左右。”

我点点头,亦改口道:“潮姑娘。”

注意到她两次提及的“真阳大人”,我迟疑道:“敢问潮姑娘,真阳大人是哪位前辈?”

潮欢眨眨眼,“奴家瞧见大人亲自将方公子抱进来,还以为两位是熟悉的。原来方公子竟是连大人的道号都不曾知晓吗?”

道号?

“潮姑娘说的可是......帝阿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