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与此事一点牵连都没有,也不会干涉你的决断。”梁玉琨笑道,“不过咱们俩毕竟是同胞兄弟,三哥还是要提醒你,韩王下毒谋害皇嗣的事情可不如你当初与兄嫂私通的事情隐藏的好。这满朝文武可是亲眼看见你和燕琼喝下毒酒的,你若是心软,不杀你的八哥,怕是难以安抚群臣之心啊。”
明明知道对方是故意挑拨他的底线和神经,可梁玉?Z却也是真真切切知道所言属实。若是谋害皇嗣是大罪,况且肯定有人会上书说八皇子有谋逆之心。谋反之人只有死路一条,若是他不处死八皇子,想必陛下也会有猜忌。“梁玉琨,你我之间的恩怨,你就直冲着我来!何必用肮脏的手段?”
“呵,这给你下毒的可不是我。怎么就成本王用肮脏的手段了?”笑着拍拍梁玉?Z的肩膀,梁玉琨任凭对方用充满杀意的眼神看着自己。他附在梁玉?Z耳边,低声笑道:“这就是争储,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你。你现在知道我当初杀梁玉??的时候,心情如何了吧?”
这话叫梁玉?Z身子一僵,他看着自己这位温润如玉的三哥,顿时涌上一阵寒意,那种寒意直击胸口,甚至让他呼吸都有些艰难起来。
难道为了那所为高贵的位子,就必须是你死我活?
然而还未等梁玉?Z想到对策,却是有人先行一步要替他做他不能做的事情――次日早朝之上,朝臣不敢提及八皇子之事,燕琼却是直言直谏,恳请陛下让他来处死梁玉?|。
虽说韩王所犯死罪,可他毕竟是陛下的儿子,皇威在上,谁都不愿意惹怒陛下。果然,燕琼说完,皇帝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他冷声说到:“你倒是敢跟朕这样说话。”
燕琼却是淡声应到:“陛下,谋害皇嗣是大罪,而且虽说此次是秦王与臣中毒,可太后寿宴上皇亲贵族都在,谁知道韩王他到底是想毒害谁呢?他既然已生杀心,就有谋反之意。燕国公府世代忠义,以惩奸除恶保家卫国为己任。臣以为应当除此奸虐,以安社稷。”
听燕琼如此平静说出理由,梁翊德看向秦王,问到:“秦王,朕之前把这事交给你了,如今燕国公要亲自处死韩王,你如何看?”
“臣……”
“秦王殿下,这毒酒之事,琼是伤得最重的,您不会徇私枉法,不让臣讨回公道吧?”
还未等梁玉?Z开口,燕琼却是一下子把他要说的话都堵在了嘴边。当众这样问他,不就是逼着他要应下吗?
梁玉?Z直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此时却是无法发泄。这时皇帝却开口了,“既是如此,便由燕国公处理吧。”
“陛下,韩王毕竟是皇子,处以死刑,怕是不妥啊!”
“有何不妥啊?!!”梁翊德闻言冷哼一声,看向燕琼,“谋害朝臣,意图杀弟,他还配当大凉的皇子吗?!!如此大逆不道,理应论斩。朕都不心疼,你们还要替朕心疼吗?!!”
皇帝这话虽是贬斥韩王,可众人也能听出来其中对燕琼的不满。燕琼却是面不改色,又叩首道:“请陛下赐死韩王,以正朝纲!”
“哼。”梁翊德皱起眉头,冷声道:“你都这么说了,那这事便由你来做。朕且记着燕国公府的忠心。”
“臣遵旨!”
“你为何要向陛下做此请求?!!”
早朝一退,梁玉?Z也不顾不上周围人如何相看,拽住燕琼的胳膊就直直往外走。燕琼知道他心里有万般怨气和疑问,也不挣扎。直到四下无人处,梁玉?Z停下脚步。他松开手,眉头紧锁地看着燕琼,眼神中满是不解和质问,“八皇子怎么说都是陛下的儿子,你直言要亲自处死他,朝臣们如何看你?!!”
“朝臣如何看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要知道,想谋害秦王殿下的人只有死路一条。”燕琼语气平静,他笑着对梁玉?Z说到:“小九,这事情必须由我来做,你就不要阻拦了。”
梁玉?Z却是十二万分的不同意,“你又想当我的匕首?!!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子事情,也不许你去做!”
“我不做谁来做?你自己能对自己的八哥下得去手吗?”
梁玉?Z闻言一怔,他迟疑了片刻,说到:“既是陛下让我处理此事,便是有意要放八哥一条生路。”
“可朝臣不会给你生路,太子也不会就此罢休。”燕琼厉声道,“韩王下毒谋害兄弟,已是死罪,你若是放他一条生路,以你昔日和八皇子的交情,那太子必定会煽动众臣,扭曲事实,说你和韩王是联合上演的苦肉计,搞不好你当真是想下毒害太子,这没有成功,才让韩王顶罪。到时候你又如何保得清白,只怕你和八皇子都得降罪。”
知道燕琼所言有理,可梁玉?Z心中还是不甘,“那也不应该是你去处置八哥!”
“秦王殿下,宴会之上中毒的不止是你,还有我。小九,我也跟你说过,有些事情你不愿做不能做,那只有我来做。你不必觉得愧疚,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可……”心情杂陈,梁玉?Z有一肚子想要说的话,此时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力抓紧燕琼的胳膊。感受到对方的手不住颤抖,燕琼覆上梁玉?Z的手背,温声劝慰道:“小九,既是要争,道路必定坎坷。以后这样的事情只会更多,但是我都会与你共同面对。明日我便会领旨,带韩王于西市口处斩。你若是于心不忍,今日去看看八皇子吧。”
自古以来,权谋之下必有明争暗斗牺牲流血。众人趋之若鹜,自以为能撼天动地,却不明白这万千河山非是平地而起,诸多魂魄埋葬地下,他们的哀鸣又有谁能听到呢?
蜉蝣撼树,最是让人可怜,也最是让人可笑。
而这般绝望的念想,却是在禁牢阴暗沉重的气氛之中更加让人难以承受。一进来,便可感受到铁锈一般的血腥味刺鼻而来,火光在墙角落下闪烁的光影,却是衬得周围更加晦暗。梁玉?Z跟随狱卒走到关押八皇子的牢房之前,待牢门打开,便疾步走了进去。只见梁玉?|的四肢被铁链锁住,蓬头垢面的,身上有好几处血迹伤口。“八哥”。
坐在地上的人听到有人叫自己,转过头来,看清楚是何人,梁玉?|却是冷笑了一声,道:“是你啊。”
你还敢见我,不怕我杀了你?
梁玉?Z却是没有回应对方的话,反是转身厉声责问狱卒:“谁让你们把韩王殿下锁起来的,还敢用刑?!!”
那狱卒紧着跪道:“秦王殿下明鉴啊,这韩王总是犯疯病,又哭又闹还自己咬自己的肉。这下官怕他自残,才把他锁起来的!”
梁玉?Z闻言,心中更不是滋味。八哥身上的血迹斑斑,这手腕脚腕都被铁链子磨得血肉模糊,可想而知他心中悲愤。梁玉?Z让狱卒给八皇子解开铁链,又让人拿来纱布药膏,而后秉退了其他人,亲自给八哥包扎伤口。梁玉?|倒也乖巧,他不吭不响地看着梁玉?Z给他把手腕上的血迹擦干,然后抹上药膏,又用纱布仔仔细细地包好。就这么过了一会儿,梁玉?|突然说到:“你就算是把全部的伤口包好,我也活不了了。”
手上动作一滞,梁玉?Z抬头看了八哥一眼,对方眼中清明,一点都不像痴傻的样子。梁玉?Z满肚子的疑问便涌到了嘴边,可他看八哥满身是伤,又问不出口。
梁玉?|却是察觉出了他的心思,他轻笑了一声,随手走梁玉?Z手中的纱布,一边解开方才缠上那些,一边说到:“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下毒吗?”
看着对方轻巧拆开方才他包好的伤口,梁玉?Z也是了然了。“你没有痴症。”
伸手把那些纱布扔到一边,梁玉?|笑着说到:“得不得痴症,不都是你们说了算吗?”
“你要杀我,是因为尉迟文茵吗?”
提起亡人,梁玉?|的眼神凛冽起来,“吾妻惨死,却是不得清白。到底是你们害死了她啊,我身为她的夫君,如何能不替她报仇?”
这一句“你们”让梁玉?Z心思微动,他突然明白了对方下毒的用意,“你不仅想杀我,你还想杀太子?”
“你和太子谁喝了那杯毒酒都无所谓,反正本王交代那个女人了,你们其中有一个死了,就咬定是另一个指使她下毒。这样一石二鸟岂不快哉?”
“可你没想到是燕琼喝了那毒酒。”梁玉?Z直觉得他八哥是疯了,“八哥,尉迟文茵之死,确实是受我牵连。可残害手足毒杀皇嗣,这是死罪!你如此行事,就不怕死吗?”
“怕死?”梁玉?|觉得这话实在是可笑,他看着梁玉?Z,怒声吼到:“我就是怕死,才疯疯癫癫地活了这么多年!连我心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你们的手里!!!吾妻已逝,吾心已死,不报此仇,不得安魂!”
此时的梁玉?|如同恶兽一般,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梁玉?Z碎尸万段。如此陌生的八哥让梁玉?Z不寒而战,他直视着对方眼中的痛恨与杀意,低声问到:“你为何要装疯卖傻?”
“装疯卖傻?哈哈哈哈……”听秦王这样问,梁玉?|却是大笑起来。他说:“我倒是希望自己是真的痴傻……小九,你过来,八哥你告诉你为什么。”
见梁玉?|冲自己笑着招手,梁玉?Z却是后退了两步。可他心中有万千疑惑,需要解答。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走到八哥面前。等他靠近,梁玉?|伸手搂住他的脖颈,继而附在他的耳边,低声开口。
而从对方口中的每一个字,都如同离弦的长箭,直直射进他的心脏,那些血液顺着伤口流下来,随着梁玉?|的语调变成一只鬼手,扼住了他的咽喉。